第69章
灵镜夜里也灯火通明,只是狐性慵懒,未开春便不愿动弹,都窝在洞府里打成堆儿的生暖,一派安安静静的。
姬眠欢走进禁地到那最深处的魂池边坐下,取出狐王心将姬宿秋的神魂轻轻放到池中,洁白的灵力在雾气中缭绕缓慢注入残损的神魂,见姬宿秋神色渐渐放缓紧蹙的眉间松展开,才放下心来。
他在这里坐了片刻,看着姬宿秋的神魂想得出神,春未来,夜里风料峭,吹得他忽然觉得很冷,便起身裹好衣袍随处走几步,处处觉得陌生,又处处觉得熟悉。
禁地角落里那被挖掘出来的荒坟早就扎扎实实长满杂草,春来草三丈,秋来又三丈,一丈一丈掩饰干净,这处也就看上去与别处并无二般。
不知是不是太过疲倦,一切钻心的恨也约莫变得淡薄,也许都要怪祭月那日倒春寒实在了得,一夜就冻杀年少,在心上结了厚厚的冰,半点情分都挤不出来了。
他兜兜转转又回到魂池边上,枕着胳膊靠在池壁上,抬头望,一旁的心月梅枝头只剩残红,冰蓝枝干上孤零零挂着几片削薄的叶,瞧着可怜。
他逗留过一些时辰,自觉不能再这般下去,便在魂池周围布置下一层妖皇境界的结界,又设下幻阵迷惑视线,起身出去,却在禁地口碰着个意料之外的人。
“王上,别来无恙。”
姬眠欢皱起眉,“你怎么在这。”
“今日轮着我守魂殿,”姬子夜的眼睛转向他,“方才兴许是眼花了,竟看到舅舅的魂令动了。”
“还真是劳烦你,”姬眠欢越过姬子夜就要离开,“夜里还能坚守着听长老们差遣。”
“王上既愿意我称先王一声舅舅,便也是认下我这个野种生下来的血缘弟弟,”姬子夜也不顾姬眠欢的冷脸,转过头道,“做弟弟的,岂有不助着兄长的道理。”
姬眠欢停下步伐回头看着姬子夜,眉眼阴沉下来,“你最好是管好你的嘴,不然死也不知道如何死的。”
“王上不喜欢大长老,”姬子夜感觉得到姬眠欢出去一趟回来气息陡然提升到一个他看不出来的境界,已然同从前天壤之别,应是又有什么奇遇,只是现下也来不及嫉恨了,“我自然是听从王上的心意,和王上站在一起地不喜欢他们。”
“给下头的灵石一日比一日少,除了大长老集结的几脉族民分得的资源只多不少,其他族民……灵脉的衰弱,实力不均,王上也知道,”姬子夜手里拖着一枚檀木制成的魂牌递到姬眠欢面前,“族群里王位的篡夺,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灵镜本来灵脉丰富,若非这些年灵器失踪,本来不该衰弱到这种地步,现下狐王心归位可以引落妖月的灵气,灵脉得到补给,族民自然也就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修炼缓慢。
只是这灵石的分配和灵脉的掌控几乎是被大长老一群人握死了,看来苛待的不仅是那些没有投靠靠山的普通族民,就连姬子夜手下的亲信也有遭殃的。
不然姬子夜不至于这么多年过了,才忍不过要叛出长老会。
“你倒是懂得如何投心,”姬眠欢接过那魂牌收好,瞥眼问道,“做好了替代的?”
“以假乱真,保证他们是看不出来的,再说,”姬子夜笑笑,倒也没虚情假意,“王上面前不给点自己的把柄,恐怕是难得信的。”
这魂令一给便是一道背叛的证据,若是姬子夜敢有一点不对,便是两头不讨好,要同时被姬眠欢和长老会清算,这险中求的劲儿,也实在被长老会逼得受不了了。
“你就这么信我?”姬眠欢似笑非笑看着他。
姬眠欢原本没有打算管狐族的死活,就算苍羽把狐族全部抓起来祭天梯,他也不会动一根手指头,不过现下他打定主意要复活姬宿秋,便要给舅舅留下一个完好的狐族,自己这一去,狐族的王位也只得给姬子夜来坐。
若是被长老会那群老东西偷去了,他就算死了也被恶心得从地府爬出来。
“自然如此,”姬子夜拱手弯腰行一礼,“毕竟是血脉相连,好过窝里斗,两败俱伤得被外人偷去。”
“你倒是很会抓机会,”姬眠欢这话里听不出讽刺还是赞扬,只一点头,将一枚铃铛交给姬子夜,“里头的东西够你啃一阵子了,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会帮你的手下换个头领。”
姬子夜压下心下的激动接过那铃铛,知晓这是一枚炼化过的魂器,妖族里的等级外头看着不森严,可是里头却是天差地别的,他的母亲虽然是姬宿秋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因为这异母不过是一只杂毛狐狸,将姬宿秋的母后——也就是往上两代的狐君的君后气出病来,心病缠身,就此一命呜呼。
那前代狐君一时的错误,断送两位佳人,杂毛狐狸生下一个女孩正是姬子夜的生母,顶着公主的名号,却嫁给一只瘸腿的老狐狸,婚后也不被待见,一时想不开投湖去,那老狐狸害怕被姬宿秋追责,也就逃离灵镜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