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深露重,小凤君走到这里作甚?”姬眠欢提着酒壶飞身落到地面,他脚步轻浮,眯着眼笑,一副酒醉模样。

“日里听闻狐君不安,特来探问。”慕容潇浅笑颔首,微微侧身。

他虽目不能视仍仪态清雅:“如今想来狐君初次前往昆仑玉,我一时欣喜旧友来访,恐是怠慢了,此番才来赔罪。”

“今夜陪狐君共赏昆仑玉的妖月,不知可否?”

姬眠欢轻笑一声点头,将酒壶提在身后跟上慕容潇的步子。

慕容潇这只凤凰本体通身赤色,却喜好着一身月白。

姬眠欢仰头饮下一口清酒,垂眸望着那白月云纹的锦缎长袖。

没由来想起呼那策宫殿里满箱子的黑色衣袍。

昆仑玉孤高,寒月悬如明镜,时有触手可及之感,山高生云霭,缭绕如薄纱,恍若一看如仙境蟾宫。

“小凤君的眼睛……”姬眠欢刚开口就觉得不妥,他蹙眉要将话头捻回。

慕容潇却不在意笑道:“策不曾告诉你?”

“哥哥是说了些,”姬眠欢神识极为敏感,能察觉到慕容潇以神识物,与实质目光几乎无差,他瞥过眼有些不愿与之相撞,“只是模模糊糊,不肯细讲。”

“前尘杂事而已,”慕容潇顿了顿,他挑起灯,拨开其中匍匐灯油中的芯,“他少时护我,我亦回敬恩情,期间腌臜事,说出来倒是污了狐君双耳。”

他轻柔的语气里拒绝之意明显,姬眠欢识趣不再问,二妖一路默默,走至一长亭处。

“春梦尚短,世事更短,情意也不过片刻,”慕容潇将灯挂于长亭匾额之上,忽而侧头笑问姬眠欢,“而狐君的情意,又值几何?”

握着酒壶的手一紧,姬眠欢看着面仍带笑的慕容潇,抬眼轻哼道:“小凤君这是何意?”

“呼那策几番入魔乱动,狐君莫说没有你的功劳。”

温润君子的声色冷了下来,慕容潇周身的妖力蛰伏于暗处,无声的威压。

“清心莲镇魂,他本不该再花费心神压制魔性,到头来这几日都需要昆仑玉温养神魂。”

“在下虽不谙魂术,却知狐君在此造诣颇高,若是游戏人间图个乐子,大可去寻旁的角色,就勿要再折腾狼君了。”

酒壶里最后一滴清酒也咽进口中,姬眠欢弹了下净白的瓶身,上好鸣玉雕成的酒壶顷刻化为齑粉。

“小凤君为何出此言,”长亭栏杆玉,落月入眉际,姬眠欢捻着手上碎玉细沙,他微抬下颚,韶秀的霜睫下赤色暗生,“我倾心狼君才伴他左右,何来作弄之有?”

“若是真心倾慕,更应知他动不得一欲一念,狐君所言之爱,”慕容潇争论时仍不动一丝怒意,一派风轻云淡之感,只是字字不留情,“恐怕是爱自己吧?”

“再者,亦或狼君给了您什么错觉?”慕容潇轻笑一声,“恐怕狐君不知,呼那策本动不得一欲一念,故而冷心冷情。”

“可亦因冷心冷情,他愈加小心细致,恐违背伯父教导,经年来对旁人一向如此。”

慕容潇看向唇边笑意抹平的姬眠欢,哼笑道:“若狐君以为这是偏爱独特的亲昵示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他如此待你,如此待我,亦如此待族民。”

“并无一二般不同。”

昆仑玉上的月冷清寂寥,慕容潇早已看了千万遍,此刻却仍留恋于此,他摘下蒙住双眼的白绸,睁开的眼瞳里一片灰白。

细细留意,能发现其中有几分幽蓝。

慕容潇指尖轻触左眼眼角,想着刚刚姬眠欢的脸色忍不住笑出声,半点没有方才强势的咄咄逼人模样。

他闭上眼,伸出手掌遥隔万里轻轻抚摸过妖月,唇角微勾自语:“伯父放心,此番绝不会重蹈覆辙。”

慕容潇令云雀安排的住处乃是凤族一直以来接待贵客之地,偏生两间屋子隔得极远。

呼那策多日来睁眼闭眼皆是狐狸,如今才能独自静默一会儿,只觉得珍贵难得。

凤族尚美,厢房里西边放置了一面宽大的镜子,呼那策轮转妖力几周以后睁眼,忽的从镜中的倒影里发现自己衣袍腰际开了一条口子。

这长袍由鲛绡制成,刀剑都难入,呼那策沉下脸摸向那口,边角的线头截断处并不齐整,反而毛毛刺刺的,一看就并非刀刃所割。

倒像是某个狐狸拿爪子挠的。

不说呼那策还没曾注意,他挑眉从玄色衣袍皱褶里捏起一根白色的毛。

白毛长约有三尺,光滑水润,看得出这根毛的主人如何养尊处优,娇贵万分。

满身的狐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黏上的。

他起身于乾坤戒中找出一件干净的黑色劲装,低头伸手解开衣襟上的暗扣。

墨发落到颈窝处惹得发痒,呼那策拧起眉头,他将长发尽数拨脑后,这才解开腰间的衣带,将衣物褪至腰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