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II

她特想大笑三声,再抽自己几个耳光。按照他这样的改法,这辈子她都得被他绑在身边为他做牛做马。刚才是谁觉得夏承司是故意留早餐给她吃的?有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真不该拉小提琴或上班,不当作家实在可惜了。

“明白了。”她言不由衷地说道,“夏先生去伦敦几天,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吗?”

“开会,一周。”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内签证拿不下来。”

“签证一周内可以拿到。下午我要出去见客户,你中午回去把需要准备的资料都带过来。”他伸长了腿,双手插在裤兜里。

“是。”

“把这份文件校正一下。”

“是。”

她接过他递来的USB,插入自己电脑的接口。拷贝文件的时候,她不时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去。眺望窗外的街道,人工种植的木丛在一阵细风中闪烁着绿油油的光亮,延绵到了数公里以外,和老城区的法国梧桐相交接,渲染了一片动感的颜色,却生在一座对它们无人问津的冰冷城市里。夏承司好像永远与那些欢乐舞动的植物无缘,倒像是身后一栋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摩天大厦,崭新、高大、缺乏感情。他低下头45度角的侧脸相当漂亮,在办公室里从来不像那些半秃头的各路总裁皱着眉一副难做人的模样,反倒是以一种平静轻松的神情去对待工作,这令他散发着别样的优越感。

她动了动才康复没多久的左手手肘,依然会感到些许不适。她狐疑地看着他,开始渐渐怀疑他前段时间因为喝酒过量住院只是一场幻觉。当时医生嘱咐他还要住院一周,他很配合照顾自己的身体,但连在医院都不忘公事,把她叫过去发配工作。穿上病号服的他比打着以温莎公爵式领带的样子柔弱多了,甚至还有一丝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邻家大哥气息。可这男人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要hold住气场,只要有人来探病,他就一定不会躺在病床上,而是随身抽出一件道具诸如茶杯、策划书、《Financial Times》、商务平板电脑,等等,拿在手里坐在椅子上,整一个身残志坚的大总裁形象。面对她这个下属,他硬撑的毛病更加明显。她第一次过去的时候,工作堆得比较多,两个人交流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有结束。中途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床上,但一见她进来,他又一次回到之前的椅子上,拿着她带来的合同冷冰冰地交代任务。

此时,他像是对她的注目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像是在评估地产一样,不带感情地看她一眼。她把视线重新转移回了显示屏上,觉得自己当时肯定是脑门被驴踢过,才会觉得当时生病的夏承司有一点点可爱。

一个早上的工作结束后,她按照夏承司的要求回家准备资料。小曲没在家,但电脑的灯还亮着,主机轰轰的声音让人听了都觉得燥热。太宅的孩子总是有万年不关机的习惯,连睡觉都要与电脑的辐射一起入眠,这毛病无论说几次弟弟似乎都改不掉。她过去晃了晃鼠标,准备帮他把电脑关掉。屏幕保护褪去后,一如既往能看见他开的十几个网页和跳动的QQ头像。

她直接点选了关机,很尊重他的隐私没有看任何聊天内容。但是,当网页一个个自动关闭,最后一个网页上写的一行字让她稍微愣了一下--“夏娜&Emanuel Sandor,罗马尼亚完美小提琴钢琴合奏《La capricieuse, Op. 17》”。视频上传时间是两天前,暂停在夏娜穿着金色长裙陶醉拉琴的画面上。她知道夏娜这段时间去了欧洲东部表演,但没想到裴曲居然在关注演出情况。刚想多看几眼,电脑已经进入了关机模式。她没时间多想,就把手机和材料都带上,在楼下拍了签证照片就赶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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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盛夏集团大厅。

裴诗在公司大厅看见了一个婀娜的女子背影。那女子被一群人包围着,穿着一条腾龙刺绣连衣裙。这条裙子由知名设计师结合东西方审美手工制作,是第一件在伦敦V&A博物馆展出过的华人服装设计。这是一件内敛知性的精工服饰,穿在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了类似Paris Hilton般华丽嚣张的气焰。

前面有几个西装男挡住她的去路,其中一个唯唯诺诺地说:“夏小姐,夏先生今天要接见重要的客人,暂时不见其他人,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见客?那是我亲哥哥,你们居然说我是‘其他人’?”夏娜抱着胳膊,一脸的不可思议,“放心好了,虽然我刚从东欧那个穷地方回来,但绝对不会带什么传染病给他的!让开,我要上去找他!”

“夏小姐,夏先生真的特别交代过,今天连董事长来都……”

“让!”

凌厉的呵斥声让几个男人更加为难,他们面面相觑,视线四处搜寻,直到停留在后方的裴诗身上,才如获大赦般对裴诗挥挥手:“裴秘书,请快点给夏先生打个电话,说夏小姐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