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云舒尘紧急打点一番行装,在屋内寻觅半晌。

出门在外,什么都可以不带,但绝对不能穷着出门。

她这些年要什么,直接会和卿舟雪说。

因此也并未攒下过钱财。

于是她犹豫片刻,在卿舟雪的纳戒中抠搜了一番,将值钱的薅走了一大半。后来她懒得多思,索性挑了几件出来给徒弟留了一点汤底,随后将整个纳戒戴在了手上,这样还能将衣物塞进去。

临行时,云舒尘思忖片刻,点着笔墨,留书一封。

【尘儿经此一事,感觉自己阅历尚浅,大彻大悟,往后三年,再不思情爱之事,决意下山云游一番。师尊勿念。勿寻。】

她将纸条压在砚台下,快步走出门去,希音和若谷还在练剑,两人气喘吁吁,没空理会她。

正是时机。

云舒尘避开她们二人,轻轻侧身,自庭院草木的缝隙中穿过。

她走上一梦崖,用自己丹田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勉强聚云而行,一路顺着风脉,飘下了太初境的集镇。

走出太初境,那股子不自在感,终于是消散了一些。

她落地时便已撤了术法,丹田内一片虚空,再难以为继。况且她现在还没辟谷,肯定不能离群索居。

云舒尘微微蹙眉,如今感觉像是只折翼的鸟儿,想要扑腾远一点都没什么门路。

头疼。

难不成得返回太初境么?

这个念头浅浅地浮起来,又被她一把重重地摁下去。不行。

回去只能住在鹤衣峰。

被别人笑话也就罢了,最难办的是直面卿舟雪。

她曾经的记忆忽然回身,但是这十六年的记忆也并未消散。

一想起她,脑中留下的却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

而是——

她一勺勺喂饭,相当认真地将自己嘴旁吃出来的米拈掉。

她将她抱在怀里,以一种清淡却温和的语气教自己认字。

还有她面对自己哭得梨花带雨,一脸头疼无措的神色。

这诡异的温馨感扑面而来,云

舒尘感觉自己的灵魂颤了一下。

“尘儿?”

云舒尘顿时僵住。

回过身去,人流之中,白衣胜雪的女子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她瞧见了她,正往这边走过来。由于走得很急,垂在腰间门的两根精绣细带都飞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额头贴上微凉的一抹。

云舒尘勉力微笑道:“我下来走走。师尊……你不是去主峰了么?”

出师未捷身先死。

“昨夜才退烧,你怎的又出来胡闹?”

“与我一起回去,省得路上再遇风。”她微微蹙眉。

这十二年的习惯不易改变,对待她总还是如待小孩子一般。

卿舟雪是在山下买了菜与肉,碰巧遇上她的。这几日峰上存货不够,徒儿们不常下来,小猫咪也要吃粮,尤其是得给云舒尘补一补。

她往往每过几日就捎一些回去。

云舒尘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想起来,如往常一样跟着她。

果然不出乎自己所料,卿舟雪几乎不砍价。付了钱就走,相当干脆潇洒。没过多久,自己就和她整整齐齐地回到了鹤衣峰。

被她轻抚着脑袋领进门的云舒尘欲哭无泪。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这里钻出去。

趁着卿舟雪还未发觉,她连忙走到砚台旁,将那小纸条握在掌心里,悄悄烧成了灰。

“今日炖点汤给你喝。”

卿舟雪解下外袍,将屋外带来的寒气抖落干净。她疑惑地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少女:“怎么了?”

云舒尘才回过神,倏地对上她,为掩尴尬轻轻闭上了眼:“没事,可能是风寒才好,我困得很。”

“困就去睡。”

她正想着怎么拒绝,便坐在原处没有动弹。没过多久,额上被人凑过来亲了一下,“别撑着。待会喊你吃饭。”

云舒尘就这样折腾了一周,还是在日上三竿时重新钻进了被窝,仿佛无事发生。

这躺在床上,她思绪并未闲着。甫一多想,就正好有些后悔,为什么想着要走呢?

本座身为太初境鹤衣峰原峰主,如今被她们几个小辈逼得连夜逃下山去。

这事回首一下,愈发不体面了。

云长老打定主意,只要不承认自己想起来,这日子尚能勉强苟且下去。

她在峰上潜心修习个七八年的,到时候这副皮囊也长大了,那群小辈们也会将此事淡却。彼时再拿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显得如此奇怪。

甚好。

但翻来覆去,一时还是难以睡着。她不禁开始捋这十六年发生的事情。

这些年,像是人久经一场浮沉的美梦中。梦里的自己青春尚好,自小在万般宠爱下长大,未经过风雨磋磨,周遭的一切仿佛都由蜜糖做成。

还以为小时候真如这般,过得无忧无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