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不起,我后悔了

不是幻觉。

许戚的五感仿佛一瞬间关闭重启,突然的冲击使他短暂地失去了语言能力。雨点砸在前门水泥路板,忽重忽轻,廖今雪矗立在屋檐下的身形披着不断往下淌的雨水,一动未动。

“他刚才跑进一家餐厅,可能是饿了。”廖今雪在说小土,目光始终牢牢地凝在许戚脸上。

‘为什么你会在这附近’——许戚干涩的喉咙往下咽了咽,没有问出口。

如果一早知道苛刻小土的这顿晚饭会引来这样的结果,也许他就......许戚没有延续下去这个设想,瞥开和廖今雪触碰到的视线,地板被小土踩出来一连串脏爪印,廖今雪的鞋面上,一枚掺杂污泥的爪印还清晰可见。

地点和人,还有这啼笑皆非的遭遇都撼动着许戚的回忆。他竭力定了定神,用不亲密也不疏离的声音,尽可能的平常,尽可能轻:“谢谢,你要擦一下吗?”

廖今雪走进来,关上身后的玻璃门,阻隔了沥沥淅淅往屋里飞溅的雨水。

外界的动静披上一层不透风的磨砂屏障,混淆不清。许戚把桌上的纸巾递过去,不小心碰到廖今雪的指尖,湿冷的,属于皮肤的温度,他很快收回手。

廖今雪面容始终平静,他弯腰擦去鞋面的污渍,接着是衣服沾上的雨水。

许戚欲言又止地看着那包快要被抽完的纸巾,终究没有忍住,绕进屋里取了条毛巾。

“谢谢你送他回来,你把水擦干净再走,伞在门口。”许戚强调着最后两句,可廖今雪不知是没有听出他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没有听懂。

廖今雪抬起头,盯着许戚湿漉漉的脸,除了被风冻红的鼻头,看不见血色,“你身上湿了。”

“我等会去楼上洗澡。”

许戚摸了下凝在发尾的水滴,幸好出门前他披了一件厚外套,不如廖今雪来的狼狈,继续含糊地说:“很晚了,你先回去。”

廖今雪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话锋跟随目光一转:“你要让它这样过夜吗?”

许戚循着廖今雪的视线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土,脏得一塌糊涂,说是流浪狗都不会有人怀疑。

狗比人要脆弱的多,淋了一晚上雨,许戚也不敢担保它一点事情没有。可是现在让他给狗洗澡,从哪里下手都成问题。

廖今雪脱下了怎么都擦不干的外套,挂在门口,与其余干衣服细致地隔开,“这里有热水吗?”

“在楼上。”许戚顺着廖今雪的话干巴巴地回答,猜到了他的意图,但只觉得荒谬。

不过片刻,廖今雪端着一盆温水回到楼下,红色的老式瓷盆底部印着大大的囍字,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份,和廖今雪搭在一起不伦不类。

他提起狗进一楼的厕所,许戚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可是还没迈过门槛,廖今雪的身形就把低窄的门填得一点不剩,他看着许戚还在滴水的头发,蹙了蹙眉,“你去楼上洗澡。”

许戚一怔,喃喃说:“不是要洗狗吗?”

“我洗狗,你去洗澡,别弄成感冒。”

“可是......”

迎上廖今雪暗沉的眼眸,许戚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这里仿佛不再是他的地盘,被廖今雪入侵以后,他连决定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热水冲去黏在皮肤上雨水的腥气,许戚换好衣服下楼,远远就望见厕所里泄出来的光。

放在平时,小土绝不可能乖乖地洗澡,但它今晚累得厉害,就坐在盆里任由廖今雪摆弄。

廖今雪好像不觉得脏,坐在矮凳上衣服裤子都被甩上泡沫和泥点。要是让诊所里的同事看见,一定会惊掉下巴,一天能洗十次手的廖医生怎么突然变了性?

许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时间和从前混淆,心口酸胀着一颤,话在理智来前已经脱口而出。

“你其实不用这样做。”

廖今雪斜来一瞥,依然夹杂淡淡的冷,只是并不高高在上,“你不是怕狗吗?”

在用谎言和欺骗推开他后,现在又连他曾经怕狗的事情都清晰地挂在嘴边。

冷漠,温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廖今雪?许戚看不懂。

冲去了小土毛发上的泡沫,廖今雪拿来毛巾裹住,从头往下擦起。他第一次做这件事情,动作很慢,也很专注,偶尔的,许戚能窥见他掌心的疤痕一晃而过。

今时今日的一切,都始于那场已经无力扭转结局的恩怨。

当初那本日记辗转于他,蒋明和廖今雪之间,在被当众羞辱,割伤右手以后,廖今雪不应该恨他吗?为什么宁可顶着没有愈合的伤口,也要从蒋明那里夺走日记?

如果没有廖今雪的这个举动,当时深陷低谷的他再遇上接二连三的打击,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许戚不敢想象。

“为什么要还给我?”那处疤再次从眼前闪过,许戚突然克制不住洪水般倾泻而出的情绪,汇成一句已经哑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