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空中飘下零星几点小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墙头堆了一层。院中地上鲜血遇雪半凝,赤白相融,更显触目惊心。陈文莺全身汗毛倒立,勉强攀着墙砖才未曾掉下去。雪落在她的手上,又冰又冷,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动一动,将它们抖开。
那人一身白衣如今已被黑血与脏污浸透,再也瞧不出原本的颜色。不断有血顺着他的手指滴下,落在枯草里,与那些朱砂混在一起。雪轻而缓地落在他的肩头,过了良久,他把头缓缓转了回去,继续背对着陈文莺,两肩歪斜,如最初那般立着不动了。
陈文莺顿时松了口气,她不知这人到底是活是死,但观其举止十分诡异,不必想也知道非妖即邪。奈何她腿软的厉害,试探了半天,差点一脚踩空。心中暗骂一声,陈文莺只好低头去寻落脚的石头,突然一阵腥风掠过,传来些许动静,她闻声抬头望去,一双血红的手攀在墙头上,接着出现了一张血淋淋的脸。
“哇!”
她登时惊叫出声,被吓得脚一滑,向后倒去。而在这时忽然有一股力道托住了她的后背,抓住她的肩膀,使得她安安稳稳地落到地上。墙头上的血手扑了个空,只抓住了一把雪粉。
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别出声!”
陈文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站稳了些,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这样冷的天,那人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袍,袍上绣着竹叶,他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剑。一手托住陈文莺后,他顺势将头上的斗笠压低了些,陈文莺还未曾看清他的容貌,就见他纵身跃上墙头,手中黑剑唰然出鞘,向那双血手刺去。
剑犹如在石头上划过一般,发出铮铮的声响,血手松开来,只听扑通一声,像是又掉到了院子里。陈文莺惊魂未定,方才一幕给她不小的震撼,让她不由阵阵恶寒,那股腥臭气味仿佛依然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突然身边一人道:“姑娘,你没事吧?”
陈文莺扭头看去,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旁,腰间佩了一枚喜庆的同心结,在他右肩上,则停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
那公鸡神情倨傲,仰起脖子看着陈文莺,似有不屑之意。陈文莺一怔,脱口问道:“这是……这是公鸡?”
书生微怔,随即笑了,道:“小花可不是公鸡。”
陈文莺多看了几眼,想说这不是公鸡会是什么。书生手指微张,夹出一张符纸,彬彬有礼道:“姑娘别怕,就当是做了个梦,忘了此事就好。”
陈文莺后退几步,心怦怦跳了起来,瞥见他手中所夹的符纸后问道:“你是符师吗?”
书生面上微露讶色,笑道:“不错,原来姑娘也是玄门中人。”
陈文莺刚要点头,书生却将手一抬,肩头的公鸡扑扇着翅膀飞上高墙,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书生有些歉然地道:“若是如此,寻常的符术对姑娘恐怕没什么作用了,那就只能用这道符了。”
院墙后又有铮铮声传来,陈文莺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书生不答,手指轻弹,那道符纸上的墨迹瞬间离纸飞起,绕着他的手臂数圈之后,如流星一般,直向陈文莺奔去。
陈文莺当即拔腿就跑,心想自己当真是倒霉透顶,不过是追着洛元秋与白玢来看热闹,没想到先碰到了个怪物,又遇见了怪人,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还不如去太史局述职呢……绕过一拐角处时,她余光瞥见几道墨线追来,顿时慌张不已。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陈文莺来不及多想,先哇哇哇地一阵乱喊乱叫,在拐角处与一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人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未等陈文莺开口,洛元秋一把拽住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手上青光一甩,将那些追上来的墨痕打落在地。转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人紧紧搂住了。陈文莺这短短半日不到的经历足以抵得上过去的全部,脸上惊惧交加,没来由地一阵后怕。
洛元秋微感讶异,只好像带小鸡的母鸡一般任由她这么搂着。眼看银线变淡,洛元秋道:“好了,你是怎么了?我们还要找人,你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去?”
陈文莺泪汪汪地问:“去哪儿?”
洛元秋见她这副模样也感觉十分稀奇,温言道:“去找白玢的六叔,跟着这银线就能找到了。”
陈文莺打了一个寒颤,转目看向白玢,道:“你的六叔?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衣裳的男人?他……他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白玢道:“怪物?你已经见过他了?”
洛元秋手拍着她的后背,轻轻为她顺气。陈文莺抽噎道:“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六叔,但,他已经连杀二人了,方才差点连我也被他抓住了!”
白玢惊愕道:“杀人?”他大步走到陈文莺面前,“你亲眼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