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院中风雪正盛,景澜听她说完,只略一点头,未见有不豫之色。洛元秋略松了口气,她随心所欲惯了,最怕被人拘着说教一顿。倘若今日景澜拿着家国大义如何如何的道理来教训她,保不齐她就要当场捂耳朵了。
幸而景澜没有,洛元秋暗暗有些高兴,感觉没有看错人。更隐约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仿佛她与景澜已经极为熟稔,对彼此的一举一动本就了然于心的,无需猜测或试探,便可这般自然而然的相处,正应了那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旧语。
景澜道:“不知那面银镜还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为防万一,我先带回去看看。”
洛元秋笑道:“那我欠你的人情呢?”
她见景澜抬手去解黑布,摸索了半晌却解不开结,便搭着她的肩膀,手臂环在她的脖颈上,伸手摸到那个布结解了。景澜道了句多谢,目光沉沉,如寂然的深潭。
两人脸贴着脸,洛元秋放缓了呼吸,仔细端详了一番景澜的容貌,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你生的真好看。”
景澜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平静答道:“嗯,你很有眼光。”
洛元秋闻言笑出声来,觉得景澜此人当真是有趣,就当交个朋友也无妨。景澜见她笑,眼中也多了些笑意,道:“人情早晚有还的时候,不必着急。”
她从头到尾也没问洛元秋近日发生了什么,洛元秋也只当作不知,连赤光的去处也一概不问。那东西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诱饵,或留或弃都无所谓。线那头的鱼才是重中之重,虽然这鱼行踪仍是未定,却露出了一鳞半脊,却也足够了。
景澜既然出现在此,说明朝廷也在探查什么事,恐怕要有一场大动静。洛元秋顺了顺藏在袖中的那片黑羽,对景澜道:“好,若有什么要事,到曲柳巷寻我便是。”
景澜仿佛料到如此,也没问她为何不在陈家继续住着,只道了句好。未几多时,便有人寻来,是个英气美貌的女子,腰间佩剑,一条乌黑油亮的发辫自颈边顺下,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转。触及洛元秋的目光,十分坦然地与之对望,眼中存着几分好奇与打量。
洛元秋见状知她有要事与景澜相商,干脆利落地告辞离去了。走前听景澜说道:“海瑶,出了什么事……”
海瑶大概就是这女子的名字,洛元秋莫名有些耳熟,便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只消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发现自己已将景澜容貌忘的一干二净,若不是两人衣着不同,可能一时还认不出景澜来。看来就算是美人也救不回她这脸盲的怪病,色相当头也能无动于衷,竟说不清是好还是坏。
洛元秋有几分愧疚,搜肠刮肚地想景澜除却那张脸,与旁人又有哪里不同。思来想去,她又想到那双画咒的手,那日一观,掌纹却是历历在目,倒比认她的容貌要快的多。洛元秋努力回忆那双手,只恨方才自己离她那么近,却不曾再仔细看一遍。
行至屋前,恰好看见陈文莺带着乌梅在雪中玩,身边还多了一只通体漆黑的灵兽,便过去看。陈文莺百无聊赖地将一个杯子丢出去,乌梅便一阵疯跑,溅起雪沫,去将那杯子叼回来,如此反复,像是在训狗一般。那只黑色的灵兽体型稍大些,与乌梅生的极像,稳重的坐在一旁,尾巴在雪地上扫来扫去。
陈文莺听见脚步声过来,无精打采地转过头,一看是洛元秋来了,登时眼睛放亮,忙问道:“你和那位景大人说完话了?她可有用咒术强命你说什么?”
洛元秋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景澜刚才什么也没多问。便说道:“这倒没有。”
乌梅将杯子叼回来,陈文莺接过,那只黑色的灵兽懒懒地走过来,低头嗅了嗅她的手。陈文莺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后院打起来呢。”
洛元秋摇摇头,心里一笑,想景澜所说的那句沉不住气当真是错不了。拂袖在台阶上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与陈文莺一并坐下。两只灵兽也跟着过来,乌梅早已熟悉了洛元秋,直接靠着她坐下了。那只黑色的却有些警惕,先是看了她一会,才慢慢走近,坐在陈文莺身边。
洛元秋看了眼那黑色的灵兽,道:“它们长的好像。”
陈文莺说:“像是像,不过细看还是不太一样的。”
洛元秋看两只灵兽虽然外形近似,但神态却各不相同。她刚要点头,突然心中一震,蓦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忽地涌起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她眸光几变,眉头拧紧又舒展,如此反复,好像遇到了平生最为困惑不解之事。而越是思量,越是心惊胆颤。她低声问陈文莺:“你说这世上,会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吗?”
陈文莺顺手将杯子掷了出去,闻言答道:“哪怕是一棵树上同枝并条的两片叶子都不会有一模一样的,最多只是相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