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清,不要走”◎
裴怀清昏迷过去的时候, 不知怎么就梦见了西泽尔。
其实西泽尔很少出现在他梦里,所以这次来,裴怀清愣了一阵, 而后干巴巴说道:
“你怎么来这了。”
他知道是在做梦,但没想到连在自己的梦里,对西泽尔都硬气不起来。
西泽尔一身笔整戎装, 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说话。他的身边笼罩着轻柔的雾气,朦朦胧胧看不清身形。
但他的存在就是如此清晰。
裴怀清忍不住道:“你说话啊。”
西泽尔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裴怀清提高了音量, 有几分委屈:
“你又不说话,你怎么就是不喜欢说话呢?明明来我梦里的人是你, 但你还是不说话, 你每次都这样!”
西泽尔就这么看着他,双眸中含着流体一般温润耀眼的金色, 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像两片烛火,安静燃烧, 火后藏起了无数忧伤。
他忽然道。
“对不起。”
……
四周很静, 唯余潮起潮落的水声, 其下浮游着巨大的鲸鱼。
嗅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争先恐后地跳上岸,慢慢被高温晒死在沙岸上, 睁大的眼睛至死仍贪婪地望向气味飘来的方向。
这是他和裴怀清曾经独处的无人岛。
沉寂多年, 忽而平地起高楼,重新建起了高大精密的实验室。
西泽尔连夜做飞行器赶来, 不愿浪费时间, 签署完合同, 便躺上了手术台。
精密的探测光线,还有周遭人的目光,游移在他的身上。
他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荒谬可笑的现实。
为了百分之一的概率,他抛下了多年军功攒下的所有,却异常平静。
他难得闲暇,思考自己这些年,得到的那些,金钱,权利,尊敬,地位,没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唯一想要的,有冲动的,能够称之为“自我”的东西,很早之前由他亲手埋葬,淹没在了洪流中。
为什么虫族的生育率逐年降低。
在那个社会,没人讲究“喜欢”与“爱”。负责生育的军雌,好像只会在暴权下服从、在起义中反抗,在家庭中维持着和平与合作的假象,似乎那些服从全是无奈妥协的、屈辱的产物。而反抗,才能确认他们的价值,他们独一无二的自我。
西泽尔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他是个好学生。
但从没人教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恋人,合格的伴侣。
手臂组织被切开,他忽然睁开眼。
“我的编号。”他望着天花板上的白鲸图案,轻声说,“刻上吧。”
他想感受一下,有多疼。
在那个时候,在众人环绕下的时候,那些侵略性的目光逡巡着身上每一寸皮肤,而后像被献祭的幼羊,烙上疤痕。
有多疼。
这样的要求并不合理,但他们之前早就已经签订了协议,西泽尔选择在手术过程中全程保持清醒,所以没有打麻药。而他说的不妨碍手术的一切小要求,都无法被拒绝。
“好吧。”
皮肤上传来一阵疼痛,被刻上烙印的皮肤组织传来焦糊的气味。其实并不算很疼,对于受惯了轻重伤的西泽尔来说,好像只是被蚊虫叮了一下。
但那一下,好像直叮到了心口,心房那一块在慢慢发麻。
裴怀清隐忍哭泣的脸总是在他死亡那一天之后浮现在眼前,包括这种时刻。
西泽尔又觉得很疼,这一刻,好像两个人的疼痛都由他一个人承受了。
如果他真的能够替裴怀清承受那些疼痛和羞辱,就好了。
……
裴怀清猝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捂着额头,惊疑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头脑有些发晕,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的不适。梦境是什么内容,他也已经不记得了。
记忆最后停留在奥卡西含笑的脸上。
他这是被带走了?
而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蓝色的液体,裴怀清随手拿了起来打量。
上面的标签写着“crush”的字样,裴怀清有些惊讶,这不是地球上的英语单词么?
他记得这个单词有一层含义,叫做“热恋”。
“哟,你醒了?”
门外传来声音,裴怀清赶忙放下液体望去。
是奥卡西。
“你们什么意思?”他皱着眉,“把我绑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奥卡西耸肩:“当然是为了西泽尔啊,他来都已经来了。”
还没等裴怀清说什么,他迅速道:“别着急,等会就带你去找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话说——你要试一试我们的新品研究药剂么?”奥卡西转移开话题,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被他放在一边的药剂,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我觉得你会很喜欢的。”
裴怀清才不信他:“你觉得我那么好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