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侯府花园的一处小轩,掩映在假山里。

朝南的方向还有大片的荷塘,接天莲叶无穷碧,延伸出一条碧绿的曲线,在风中波动。

桓崇郁站在栏杆边看荷花。

身后脚步声渐近,他转过身,狭长的眼眸在日光下微敛着,眼色漠然薄凉,见到来人,眸中天然的冷意才渐渐褪去。

乌雪昭过来福身:“皇上。”

桓崇郁唤她起身,招了手叫她过来。

乌雪昭缓步走过去,湖面风起,带来一阵清淡的荷香穿,游过她浮动的紫色衣裙里,人也跟着灵动起来。

桓崇郁抬眸,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今天来侯府和男子相看?”

乌雪昭讶然抬眸,轻声说:“不是。”

她是为阮娘子的双面绣来的。

但,大伯母的确有给她相看的意思,只不过侯府的门第,乌家应该高攀不上。

所以,皇上怎么会这么问?

乌雪昭心下正纳闷。

就听桓崇郁说:“若有麻烦,告诉朕。”他语气微顿,又道:“朕过了孝期你再入宫固然最名正言顺,但也不必一定等到那个时候。”

冷淡散漫的语言里,有些霸道在。

乌雪昭并不想提前入宫。

只想按部就班,顺其自然。

便摇头道:“臣女没有麻烦。”怕天子真的让她提前入宫,多解释了一句:“家中是有让臣女相看的想法,但臣女都应付得来。”

人家祖母都直接钦点了她。

这叫应付得来?

桓崇郁轻哂。

乌雪昭微垂眼睫,朱红的唇轻抿着,轩内又静默了。

轩内也有一张棋桌。

桓崇郁便问她:“会下棋吗?”

乌雪昭点头。

桓崇郁走到棋桌边,道:“陪朕下一局再走。”

乌雪昭跟过去,却没坐下,只是说:“皇上,臣女的棋艺不好,下不赢您。”

桓崇郁已经揭开了棋盒的盖子,先开的黑色棋盒,就将黑子让给乌雪昭。

掀了眼皮朝她看过去,问道:“你怎么知道下不赢朕?”

乌雪昭说:“臣女刚才和薛姑娘下过一局,输了。”

岂料,天子并未听懂她的意思,还在继续分棋盒。

桓崇郁勾了勾唇角,问道:“然后呢?”

乌雪昭蹙了蹙细眉,说:“薛姑娘的棋艺既是跟着您学的,臣女连徒弟都下不过,自然也下不过师傅。”

不用浪费这个时间。

桓崇郁轻笑了一声。

乌雪昭不明白这笑意,眼中疑惑。

桓崇郁捡了一颗白子,放在指尖轻轻摩挲,嗤笑道:“谁告诉你,是朕教她下棋?”

乌雪昭一愣。

不是吗?

她回忆起来,话是从薛明萱口中说出来的,不是薛芷语亲口所言。

看来只是小孩子随口浑说,她还当了真。

不知怎的,乌雪昭脸颊浮上浅红,细细的发丝从额上飘到鬓边,也轻拂过颊边,痒痒的,像有人在她烫红的脸上刮了一下,越发的灼心。

桓崇郁道:“你先手。”

乌雪昭只好执黑子落下,在天子叮嘱完“好好下”之后,轩内便再无人声。

金乌灼热,轩内也是热浪滚滚。

乌雪昭在天子面前当然不会糊弄,一局棋下得脸色一片潮红,最后还下输了。

她悄悄叹气。

就说不必下的,天子的棋艺必然都是跟国手学的,她哪里下得赢。

她并不是个好对手。

天子找错人了。

桓崇郁却并无意兴索然的感觉。

赢了之后,放回了余下的棋子,道:“你回吧。”

乌雪昭起身告退。

转身之际,听到桓崇郁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以你的棋艺,居然输给她?”

她双肩一僵,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了。

桓崇郁看着近乎于“逃”走的背影,淡淡一笑。

说她是兔子,未免不够兔子活泼。

说她是猫儿,爪子也不够猫儿的尖。

还是像清澈深静的小溪流水,要掬在掌心、含在口里,才感觉得出别样的清甜回甘。

乌雪昭离了小轩,赶紧去找茵姐儿。

茵姐儿吃完了吃食,居然在凉亭里趴着睡着了,郑喜在给她打扇子。

乌雪昭看的心都一跳,连忙快步走过去,道:“您怎么能伺候她。”

郑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声地笑说:“奴能伺候姑娘,当然也能伺候姑娘的妹妹。”

这怎么能一样。

乌雪昭欠身致谢:“实在麻烦您了。”

郑喜摆出受不起的姿态,恭敬道:“姑娘别折煞了奴婢。”

乌雪昭轻轻拍茵姐儿脸颊,叫醒了她。

茵姐儿睡得眼睛迷迷瞪瞪,将要醒来揉眼,被乌雪昭抓住了双手。

乌雪昭轻声斥她:“你怎么在别人家睡着了?”

她说话温柔,就算是呵斥人,也不觉得严肃。

茵姐儿眼睛半明半昧,抱着乌雪昭,道:“我和他打赌,他说你会来,谁知你没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