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水中凤凰
扶苏神色淡然, 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王大人担心儿子安危,又恐自己擅自进来犯了你的忌讳,故而来寻了我。”
他的声音如清如玉磬, 眼角眉梢挂着习惯性的淡笑:“我想着你平时办事并无什么忌讳,故而就带着王大人进来了。”
阮陶瞥了他一眼:“长公子这就不知道了, 忌讳的不是事情,而是人。”
末了, 他转头对王福畴道:“王大人别误会, 说的不是你。”
王福畴诚惶诚恐地点头, 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阮先生说是年纪不大, 但眼瞧着过几年也该是及冠之年了,如今也算是在朝中行走着, 怎么说话这么没轻没重的?
他担忧地看着躺在榻上的自己的儿子, 默默地抬袖拭了拭额前的薄汗,暗自腹诽,还是说他们姓阮就是生尖刺儿?
“阿嚏!”
玉泗街地一处小院里, 暖阳铺了一地, 廊下置了一张小榻、一旁小童抚琴,两名男子交叠地躺在榻上,正悠闲地翻着书。
这时, 其中一个身着黛蓝色广袖长袍的男子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躺在他身上的青袍男子看着屋檐上被惊起的鸽子, 悠悠说了句:“天凉了。”
“想来是昨晚闹得有些久了。”阮籍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听闻上郡冬日里冻得地跟着开裂。”
嵇康再次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季珍终归是在蜀地长大了,这里的天气恐他受不了。”
“受不受得了, 也就这个冬天了。 ”
阮籍抬头望向天边, 轻笑道:“受不住便回京由我父亲看着他和咸儿一块儿读书。 ”
这时, 嵇康想到了什么, 对阮籍道:“前几日京中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
“说,下个月是十八公子生辰,公子闹着要来上郡游玩儿,说是许久未见长兄想得紧。”嵇康道。
“陛下同意了?”阮籍有些惊诧。
“陛下一向宠爱十八公子。”嵇康回答。
阮籍轻笑了一声:“从前咱们直说上郡地处边塞荒凉得紧,如今看来这实在是块儿风水宝地呀!”
“公子、丞相、国师……一个个都赶着上此处游玩儿。”
他笑着,眼神却暗了下去,颇有深意道:“这真真是上郡百姓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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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阮先生的忌讳原来是我?”扶苏道。
王福畴战战兢兢地看着扶苏的脸色,生怕扶苏因此恼了阮陶,最后耽误了自己儿子。
他刚要说什么,却见面前的长公子笑眯眯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既如此,我便不在此处讨阮先生的嫌了。”
说罢,他便十分识相地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出去了。
王福畴诚惶诚恐地行了礼送扶苏出门,待扶苏乘着小舟走远后,他方才长舒一口气,回到舱内。
进门便见阮陶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玉瓶,倒了水在小盏子里同朱砂搅和。
而王相与杜小郎君就在一旁抱着手看着他搅和,似乎都不觉得方才这人言语间有任何冲撞冒犯之意。
王福畴默默想着,想当年他们别说见到这群公子王孙了,就是见到比自己官高一级的大人,无一不是诚惶诚恐,生怕开罪了对方。
这帮小郎君到底是生在太平盛世的世家大族,与他们这帮在乱世讨生活的不同,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长公子任善的缘故。
只是……王福畴抬眼看了一旁的王莽一眼,最近上京的动静不小,连他这么个芝麻大点儿品级的下臣都听见了点儿风声,长公子与王相如今远在上郡,若是上京出了点儿什么变故怕是不好。
这时,阮陶将调好的朱砂朝着王子安口中灌去,紧接着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王子安突然坐了起来,带着腥味的黑色液体大口大口的从口中呕出。
见状,王福畴惊呼一声“我儿”便要上前,杜子美连忙伸手拦住他:“王大人!”
只见阮陶又掏出一张黄符,往王子安头上一贴,黄符上朱砂闪过一丝红光瞬间烧了起来,火焰瞬间将薄薄的符纸吞噬,却不曾烧到王子安分毫。
然而,王子安却像是被灼伤了灵魂似的开始声嘶力竭的大叫,他在榻上挣扎着似乎想要将头上的黄符撕下,然而却又想是被什么额间的黄符镇住似的动弹不得,只能从口中发出徒劳的叫喊。
一旁的王福畴看着眼前的画面惊得一动也不能动,好在这个场景没有持续很久,王子安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微微喘息着睁开了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阮陶擦了擦额间的薄汗,长舒了一口气:“好了!”
“儿啊!”王福畴连忙上前。
“爹……”王子安虚弱地伸出手。
王福畴握着儿子的手,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王子安的视线挪到了阮陶身上,连忙说道:“这位是卓灵阁的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