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言玚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褚如栩。
忽视着自己和对方在这种时刻该有的情绪, 却不想放过半点褚如栩表情上的细节。
好像只要他表露出哪怕一丝厌恶或恐惧的意思,言玚就会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科动物般,立刻将他驱逐。
可褚如栩没有。
他只是神情格外的严肃, 那双向来无忧无虑的眼睛里溢满了难过, 哪怕是在当初向言玚讲述他隐秘的身世时, 褚如栩也没有表现得这么悲伤。
褚如栩平时表演委屈想惹他同情时,总会娴熟得让自己看起来柔软又温顺, 像个没什么脾气的小动物,你哪怕猜出他是在故意讨好,也不会舍得拆穿。
可他现在周身的气质确实凌厉的。
言玚看不懂这场变化。
褚如栩明明是心疼他的,可那微蹙起的眉头却像马上就要凝起层白霜般。
对方在生气, 言玚对这个答案非常笃定。
但为什么呢?
下一秒, 褚如栩的举动给了他答案。
“言玚,你是真的觉得我在乎这些, 还是存心想气一气我?”褚如栩的声音低沉又危险,像在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没叫哥哥, 只是言玚。
褚如栩将椅子往言玚身前挪了挪,几乎要和他完全贴上,言玚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如果是前者, 那我现在可能要生气了。”褚如栩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愠恼, 他伸出手,像每次背入时那样,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指尖, 一寸一寸地缓慢顺着言玚的下颌线摩挲, “如果是后者……”
褚如栩的手掌贴蹭着言玚的皮肤挪移到了他的脑后, 惩戒似的重重吻上了言玚的唇, 他含糊地说道:“那你成功了。”
言玚没有任何抵抗, 只是安静地任由褚如栩发泄般地吻着,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舍不得闭上一样在恋人脸上留恋,睫毛如脆弱的蝴蝶翅膀,在逐渐从眼眶溢出的雨幕里颤动。
生气了是什么答案?
气他的隐瞒?又或者为自己的初恋是这样不美好而恼火?
言玚想不出积极的结果,他的大脑好像僵住了。
这间屋子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只要一踏进那扇门,言玚仿佛就被囿回了那个中学时期的躯壳里。
无助、孤寂、敏感,被邻里议论,经常要与警察和记者周旋,怕朋友问起家长的事而不敢与人亲密交往……
墙体上的爬山虎消失了,却又好像没消失一样,这么多年一直在言玚的心里滋长着,密密麻麻地攀缠了一层又一圈。
如果说他在宁城的房子被打造成了玻璃茧房,那这个从前的「家」,就是一所实心的监牢。
它的下面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由粗到细不断蔓延着的根须,将言玚的灵魂牵引连接着,不管他逃到哪里,都要寄生在他的背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言玚乖巧配合着褚如栩有些粗暴的吻,轻微的疼痛感以及唇齿间淡淡的血腥味,对他来说恰到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从这点细碎的、侵略性极强、甚至夹杂着浓烈怒意的动作里,感受到褚如栩的恋慕,也感知到他自己的存在。
漫长又折磨的亲昵仿佛没有尽头般地拧成了一根线,细密的情/欲是钩子,而褚如栩的喜欢则成了饵,漂浮在半空中随时准备逃离的言玚,就这样被挂住了。
褚如栩的手扶住了言玚的腰,因窒息而产生的幻象也瞬间消散在眼前。
他的脚尖再一次落到了地上。
褚如栩似乎缓和了不少,但表情依然有点别扭,褚如栩将为了迎合他而跨坐在他腿上的言玚搂着腰摘了下去,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对方原本的位置上。
亲昵被突然终止,言玚显得有些无措,也不知道是反上劲来的酒精催化,还是生理性的反应,他的眼眶涨出了一圈薄粉色,内眼角的那颗小痣更是红得接近艳俗。
“不做么?”言玚轻轻歪了歪脑袋,茫然的表情里藏着点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似乎比平常时要麻木些。
褚如栩要被他气笑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
原本高高兴兴的去看了夕阳看了海,蹭了晚饭给了名分,结果一进家门,人家不仅没打算带他参观一下,反而掏出了一堆意义沉重的「机密文件」,每一样单拎出来,都够推心置腹、声泪俱下聊一晚上的。
可言玚却不仅要给他看,还要直接扔到他脸上让他看。
并且,还没等褚如栩伸手碰上那摞「危险品」半下,言玚就露出了仿佛被烧尽了的残灰般的表情,仿佛只要褚如栩敢皱眉,下一秒他问的就不是「你还要喜欢我么」,而是“我们分手了,你为什么还不滚?”
反正炸得褚如栩是嗡嗡的耳鸣,脑仁像被压路机碾过去又碾回来似的疼。
搞得褚如栩只能先把人搂怀里亲一亲、缓一缓、想想办法,好不容易忍住叫嚣着的欲望了,正人君子地把对方完好送了回去,结果言玚还要摆出副纯真懵懂的模样,疑惑地问出堪称勾引教科书般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