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不是
秋辞在盛席扉身上靠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抬着头细细地观察他的脸。
他为什么来?在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的前提下——哦对,徐东霞刚才说的是,“他其实早就知道你是同性恋”——我不是。秋辞先在心里反驳,才继续想下去,在那样的前提下,他为什么来?
这个“早就知道”有多早?比去环山路那次还早吗?还是比除夕夜那次还早?还是说早在自己忍不住偷偷地看他的手、他的脸、他手臂的肌肉,那么早?
徐东霞还说了什么?
想起来了,徐东霞还说,他知道自己打的什么算盘。
秋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来打的是什么算盘。
盛席扉拎着外卖袋子,老实地被打量着。秋辞的眼神让他心里发紧,不仅因为那眼神提防而质疑,还因为那眼神非常的不快乐。
他鼓起勇气说完刚才被打断的话,“虞伶和我说了你辞职的事,然后一直联系不上你,很担心。我正好知道你家地址,就过来看看,怕你自己在家出事。”
他在来的路上排练过,这时候应该开玩笑了,说:“怕你真被绑架了,自己解不开。”像缺乏经验的演员直到登台时才发现台词设计得蹩脚,既庆幸没有按照既定剧本念出来,更无措接下来该如何演下去。
“虞伶?”秋辞说,继续盯着他,“虞伶说什么?”
“……虞伶说,你工作上出了事,不是你的错,但是你领导搞小团体排挤你,你就辞职了。”
“虞伶还说什么了吗?”秋辞不期望那个同事能保守秘密。他们这些Banker如此压抑,需要在电梯和茶水间里用闲言碎语来按摩神经。已经过去三天了吧,IBD一个叫Avery的SA在车里用绳子捆自己这事肯定已经传遍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眼前这人知道多少。
盛席扉被秋辞用受害者看嫌疑人的眼神盯着,说:“虞伶还说,你可能是冲动辞职,怕你现在心情不好。”
除了担心,秋辞在眼前这张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曾经多么自得啊!以为自己拥有善于识人的慧眼,已经把眼前这人看透了,高高在上地邀他玩儿捆绑的游戏。
那天被盛席扉用绳子缠住手臂时有多少快感,乘以一百,就是此刻的痛苦。
他以前以为眼前这人是化学实验室里的量瓶,清晰的刻度、透明的躯壳,生怕你看不出他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现在秋辞知道了,眼前这个也会骗人,甚至比别人更擅长骗他。
“虞伶还说什么?”
秋辞问完这句后,看到对方的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他紧张了吗?紧张什么?他在撒谎?撒了什么谎?还是准备说难以启齿的话了?就算难以启齿,那也该是自己,自己才是做下无耻事的那个啊。
“虞伶还说……说……”
秋辞确定他果然是在紧张,因为他在自己的注视下舔了下嘴唇,又抿住,然后破釜沉舟似的分开,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秋辞都要为他这丰富的表演鼓掌了,他准备说什么呢?竟然需要做出这种将要去就义的表情?
“虞伶还说,你可能需要我。”
秋辞疑惑地看着他,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虞伶说,你可能,是……”
秋辞猛地扭头大步远离他。
盛席扉追了一步,赶紧停下,用脚踩着鞋后帮把鞋脱下来,顾不上找拖鞋,穿着袜子追了上去。
从玄关拐出来就看见秋辞了,他家的客厅旁边有一个吧台,秋辞靠着吧台站着,背对着他,正在喝酒。盛席扉还看到桌面上摆了好几个酒瓶,有的是深色瓶身,看不出是满的还是空的,有的能看出是半满。全是洋酒。还有好几只空酒杯。
盛席扉略微环顾,把两个外卖袋子放到靠墙的矮柜上,然后走到秋辞右后方两米远的位置。
秋辞仍在喝酒,不是红酒,琥珀色的,席扉不认识。原来没有西服支棱的肩膀,他的身体竟然这么瘦,他仰头喝酒的姿势就像要把生活的不幸一饮而尽。
盛席扉忽然感到心里一阵酸痛,像是那酒在灌进秋辞喉咙的同时也灌进他的鼻腔,然后流进他的胸膛里。
秋辞将自己杯里的酒喝完了,扭头看了盛席扉一眼,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玻璃杯,给两个杯子分酒。瓶里的酒只够将两个杯子分别装到一半,秋辞在酒杯上方抖动瓶口,掉出最后一滴,遗憾地将空瓶放回到桌面上。
他把新杯子递给盛席扉,盛席扉伸手接住。两人什么都没说,只碰了下杯,各自喝酒。
度数超出盛席扉的预料。他看秋辞喝那么大口,以为是红酒的度数,一口喝进去险些被呛得咳嗽。还好控制住了。他不想显得没酒量,喝得很快,最后竟然比秋辞先喝完,然后一把握住秋辞的手腕,把酒杯从秋辞唇边强行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