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之后发生了什么, 穆君桐一无所知。

既然自己如此威胁秦玦,想必秦玦也不敢对她轻举妄动。不过如果他足够大胆,说不定会将她拘起来, 拷问她取出芯片的方法。

然而等她睁开眼时, 并没有看到暗无天日的水牢,而是看到了绣着繁复花纹的床顶。

她眨眨眼,有些迷茫。

察觉到轻微的响动,有婢女上前来,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等穆君桐问话, 她就转头跑了。

穆君桐动了动手指, 竟是酸软到无法抬起。

几次用力,她终于抬起了手臂,却见到自己割破的手臂早被厚厚地包扎好了。

她很迷茫,是谁准许她包扎的,是殷恒吗?

……总不能是秦玦。

她这样想着,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穆君桐抬眼, 就见到殷恒站在床边, 关切地看着她。

两人视线相撞,或许都记起了穆君桐昏倒前的争执,穆君桐有些排斥, 殷恒则是尴尬不已。

他并未重提那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问她:“你感觉怎么样了?”

穆君桐撑着想要走起来, 可实在是无力, 她只能躺在床上, 有气无力地问:“我……这里是哪儿?”

一开口,声音嘶哑到不行,一旁的婢女连忙递上水来。

她扶着穆君桐喝了一口,穆君桐才感觉火辣辣的嗓子好了一些。

她的问题问得殷恒面皮一僵,意识到避无可避,他只能提起不愉快的争执:“这是君夫人的寝殿。你昏迷得突然,医者说是急怒攻心,只能暂且将你送到这里修养。”

他没提到的是,医者还说,急怒攻心只是表象,怕已是心血耗尽。

医者退下后,秦玦顶着一身伤,在凛冽寒风中站了整整一夜。

穆君桐眨眨眼,意识到他刻意模糊的称呼。曲国国君已死,其实没有什么君夫人了。

虽然说大家都认为不能再提起兵乱一事刺激她,但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些,殷恒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和阿玦,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君桐回神,疲惫地看向他:“他没有告诉你?”

殷恒默然。

穆君桐更为不解,秦玦为何不告知殷恒,多一个人多份力量,他当真不想取出芯片?还是他认为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能让穆君桐屈服?

她感受着软枕薄被,摸不清秦玦的意图。这不可能是怀柔政策,除非秦玦痴傻,认为自己还会相信他一次。

说曹操,曹操到。

二人正因为提到秦玦而沉默,秦玦就领着一大批人进了宫殿。

到了门口,有人停下,有人跟着他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穆君桐的熟人,方含章。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发髻都乱了,神色有些慌张。见到躺在床上的穆君桐,连基本的礼仪也忘了,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来号脉。

殷恒很有眼色地给他让开,他顺势坐到床边,心急如焚至此,已顾不得男女之别。

他摸着穆君桐的脉搏,脸色越来越沉。

他的闯入,让僵持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些,穆君桐忍不住将视线投到秦玦身上。

他的腹部应当包扎好了,松松地穿着外裳,露出精致的锁骨,再往上,嘴角的撕裂结了血痂,鼻梁贴上了药贴,看着好不狼狈。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正在看她手腕的秦玦忽然抬眸朝她看来。

她连忙垂眸,感觉到了他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头顶。

从摸到她脉象就一眼不发的方含章终于开口了,语气是如此焦灼和难以置信:“为何,为何会有这般脉象?”他眉头紧锁,指尖颤抖,“……我无法断定。明明一切都好,却又有极大的衰退之象,实乃事件罕见,我游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类似病象。”何止是游历没有听过,他看过那么多书,翻过那么多古籍,都没有见过这个病象。

但他不愿把此话说出来,说不定翻遍藏书阁,会有哪本古籍能给他答案。若是真没有……不,一定会有的。

他慌忙地抬眸,却见穆君桐对他柔和地笑了笑。

她大抵是能感知到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眼神里全是宽慰与体谅,她开口,气若游丝:“没关系的。”

方含章喉间陡然泛酸,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将那股即将涌上眼眸的酸涩止住。

“是我医术不精……”他低声喃喃。

方含章时常看起来憨头憨脑的,是因为他从小便痴迷医术,不懂人情世故,也没时间应付这些。他是一个真正的医者,纯粹至极。

穆君桐知道自己的病是仪器带来的,若是因此打击到了他,那她可是一个大罪人。

所以她连忙开口宽慰:“不,这与你无关。世间病象千万,你还这么年轻,少见了一例奇难杂症,怎能叫医术不精呢?”

方含章心中如缠了一团湿湿的丝线,痛而涩,他是医者,自然知道穆君桐已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