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绑住

方砚唯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检讨这种东西,他没写过一千,也写过八百。

但向来都是“没穿校服”“顶撞老师”“殴打傻x”此类说出去不算丢面子甚至有点小自豪的题材。

这种伤风败俗的检讨,他第一次见。

下课铃响。

陈老师前脚刚走,方砚唯就站起来,绕开何岁岁,抬脚踢在了路执同桌的课桌腿上:“给我让开。”

方校霸气焰全盛之时,凡人立刻避其锋芒。

方砚唯扫视周围,原本偷笑旁观的同学连忙转过头去,捧了本书,装模作样地背。

路执的同桌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叫徐正义。

方砚唯那一脚,刚好就踢在这位正义同学的椅子上。

徐正义眉心一拧,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大义凛然:“我、我去所里办点事。”

然后冲向了厕所的方向,尿遁了。

方砚唯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座位,坐到了路执的旁边。

路执端正坐着,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写公式算题。

这心平气和的样子,仿佛置身事外,压根就不关心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修长手指握着笔,演算的速度很快。

就是这字儿——

方砚唯眯了眯眼睛,也太有猿人风骨了吧。

他把椅子往后撤了点,椅子在地上划出了刺耳的声音,他转头看路执,扬声问:“算完了没啊?”

“还有一张试卷。”路执说。

“……”他妈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你?”他伸手,勾住路执的衣领,往上提,“我让你坐着了吗?”

手上的力道忽然轻了。

路执站起来了,比他高。

还不如坐着。

“我勾引你?”方砚唯没忘记问正事,“我怎么勾引你啊?”

“你们说要给我下蛊。”路执说。

班里一阵议论声。

方砚唯觉得再问下去他可能会先气死。

他昨天才睡过路执的床,打是不能打的,搞点小动作教训一下算了。

他勾着路执的脖子,把人压向自己的方向,贴着人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我才看不上你。”

上课铃响了。

方砚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方哥,勇啊,你敢跟他横。”何岁岁凑过来说。

方砚唯听见他的声音,记起来这桩冤案的始作俑者还有个人。

“一个书呆子,我不能跟他横吗?”他问,“你刚怎么没吭声。”

“不瞒你说,方哥,我这人有点社恐,下课不爱说话,只有上课和上网冲浪的时候是社牛。”何岁岁不好意思地说。

方砚唯:“……”

这个班保准有大病。

这么看来,路执倒像是正常人了。

爱告状的木头脑袋好学生罢了。

这才见过一面,路执不可能对他有意见。

检讨,大概是个意外。

他趴在课桌上想睡,刚低头,又闻到自己的衣服上有种很淡的檀香味。

路执正在纸上算题,笔尖一顿,觉察到了前排的动静。

浅棕色头发的少年从趴姿改成了坐姿,伸了个懒腰,半闭着眼睛,向后仰着,把脑袋枕在了他堆起来的书上。

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让少年浅棕色的发丝有了偏红的色泽,藏在校服领口里的白皙脖颈若隐若现,颊边的伤口更是衬得皮肤雪白。

一只漂亮的红狐狸,怎么都藏不住招摇的尾巴。

好看,可惜太嚣张了,不够安分。

方砚唯回头,目光毫不顾忌地把路执上下打量了一遍,总算在路执的左手手腕上,找到了一串盘成了好几圈的木珠子。

戴这么老气横秋的东西,学习学开悟了,要出家了吗?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不小心”撞落了路执放在桌角的书,把脑袋又给转了回去。

这课上的是物理,老师让画受力分析图。

方砚唯在纸上乱画小人,末了伸手问何岁岁要橡皮。

何岁岁把自己用了一半灰扑扑的橡皮丢进他伸过来的手心里。

方砚唯吓了一跳,赶紧扔桌上:“你没有新的吗?”

“没。”何岁岁自豪地说,“这是我幼儿园买的,陪我长大的,一直没丢。”

“……”方砚唯抽了张纸,隔着纸捡起橡皮,把纸片上的火柴人擦掉了一个。

“苗疆人,你洁癖啊?”何岁岁问。

“没,我对橡胶制品过敏。”方砚唯擦完卡通画,把橡皮推了回去。

教物理课的老师姓王,是高二(2)班的班主任。

王老师昨天在办公室里跟方砚唯见过一面,今天上课对这位空降的校霸颇为忌惮。

但方砚唯既没有打人,也没有刁难人,只是安静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涂涂画画,手里转的笔掉落了几次,还捡得很慢很小心,什么坏事都没干。

王老师非常愧疚,觉得自己先前不该对学生有预判。

上完物理课,是鹭屿中学的三十分钟大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