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谁为谁心动
定河之水引自望京城外五十里的翠屏山。水分两道,一道自城外流经护城河东去,另一道引入城中,穿城而过,再汇入城外大河向东。
冰凉的水中潜了一会儿,花不弃便憋不住气了。莲衣客托着她悄悄浮出水面,两人顺水漂下。见离南下坊远了,这才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了岸。
莲衣客拖着花不弃一阵急走,直奔到一处无人的破草棚才停下脚步。他松开花不弃的手,虚脱地坐在地上,头一歪晕了过去。
棉袄浸湿了水,沉重地坠在身上,寒风吹来,花不弃打了个喷嚏。她三下五除二脱了棉袄,穿着透湿的中衣冻得打战。冷是冷了点儿,却轻松灵活了许多。她搓了搓手,抱起稻草,掏出荷包里用油纸包住的火折子燃起一堆火。
回头再看,莲衣客闭着眼睛,眉心紧皱,似乎极为痛苦。花不弃冻得发抖,哆嗦地走到他身前小心地推了推他。莲衣客晕过去了,没有反应。
花不弃心里慌乱,颤着手想要揭开他脸上湿淋淋的蒙面黑巾。指尖抖得厉害,她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而激动。
手伸出又缩回,反复几次她还是没有把他的面巾扯下来。他不想让她看到的,如果她看到了,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花不弃强忍住心里的好奇,轻轻地扳过他的身体,让他俯卧在地上。
半截羽箭插在他右肩上,露出白茬的断口。花不弃用手指试探性地在中箭处一摸,沾起鲜红的血来。望着手上的鲜血,她眼圈一红,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破草棚里除了一堆稻草外别无他物。
她镇定了下,从火堆里拨出来一些稻草,看着烧成了一堆草灰。她利落地脱下身上的中衣撕成了布条,风吹着湿透的兜肚贴在身上,头发还往下滴水。她抱着赤裸的手臂使劲搓了搓,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
“你忍一忍,忍一忍。”她走到莲衣客身边活动了下手指,抓住半截箭杆,闭上眼用力一拔。血溅在她脸上,冰凉的血腥气刺激得花不弃哆嗦了下。
莲衣客闷哼了声,痛醒之后彻底晕死过去。
花不弃咬着牙说道:“一会儿就好了。”
她解开了他的衣裳,好在水中泡久了,衣裳并未和伤口粘在一起。他的右肩露出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往外涌出。
花不弃抓起几把草灰按在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缠住。她颇有点儿得意地看到包扎的白布上没有血再沁出来,土方法挺管用的。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被冻死。”花不弃蹲下拧干莲衣客裤腿上的水,使劲拔出他的靴子,脱掉他的布袜子。手摸到他的脚,冷得冰块似的,她心疼地看着他,抱起稻草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了所有事,花不弃这才觉得冷,冷得牙齿碰得咯咯作响。她低头一看,身上的棉裤还在往下滴水,表面已经结了层冰霜。花不弃绞着又湿又重的裤腿,心想,要是用火烤,还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她连打几个喷嚏,一咬牙穿上冰砣般的棉袄悄悄地出了草棚。
月光时而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照亮了这一片棚户区,隐隐听到犬吠声和婴儿的哭声。花不弃毛着腰悄悄地走到一户人家的篱笆外,院子里晒着件棉衣。她眼馋地盯着这件大棉衣决定就偷它了。她仔细听了听,这家人没有养狗,屋子里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她灵活地翻过篱笆,蹑手蹑脚地取下竹竿上的棉衣,顺手从窗台上拿了几个干玉米棒子,端走了鸡窝旁喂食的陶盆。
“对不住,我是不得已才偷的。”花不弃心里暗暗向主人道歉,留下了一枚金瓜子放在窗台上。她想了想,又摸出一枚心疼地看了看,放了上去。
看到这两枚金瓜子,想必主人是不会再追究有人偷了东西吧。她迅速地离开这户人家,悄悄地跑回了草棚。
疼痛与寒冷交替刺激着他,渐渐地又有阵温暖的感觉涌来,莲衣客倒在稻草堆里沉入了梦乡。
空气中飘荡着甜香,香甜的味道充斥于鼻端。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极不舒服。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蒙面的黑巾。记忆直冲脑门,他彻底清醒,翻身坐了起来。
身上已换了件褐色的棉袄,伤口已包扎好了。他想起了花不弃。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为何没有取下他的蒙面巾?
微微环顾四周。破草棚里烧着一堆火,四个烤得焦香的玉米棒子整齐地排列在火堆旁,地上还放着一只装满清水的陶盆。他的衣裳、靴子、布袜子都穿在竹竿上烤着。
她人呢?莲衣客站起身,眉眼中闪动着警惕的光。
角落里突然有了声响,他仔细一看,草堆里露出花不弃的脸来。她藏在稻草堆中睡熟了,几茎稻草落在她脸旁,似乎刺得她极不舒服,发出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