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翌日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 空气中还带着一夜暴雨后的潮湿感,肖倾坐在窗前,白衣胜雪, 在金色的晨辉下仿若流转着淡淡的光辉, 其上有仙雾缭绕, 端得是清冷不可侵犯。

他兀自煮了一杯热茶,当茶水咕噜沸腾, 烟雾升腾时,陆谨之终于自渺渺茶香中醒转, 他揉着额头一时忘记了身处何处, 下床看见肖倾时一愣,脸上显出茫然, 茫然过后又是隐怒。

此时肖倾已经恢复了炮灰功能时的容貌, 脑海里挂着明晃晃的倒计时,幻境一日现实一刻, 去除在现实停留的,幻境里的时间还剩两天。

听到身后动静,肖倾回过头,嫣然一笑, 霎那百花怒放, 姹紫嫣红, 他像是没看到陆谨之眸底的憎恶,而是给他倒了一杯茶,作了个请的动作, 道:“喝口茶暖暖胃。”

陆谨之坐了过去,却没喝,眼中寒意凝霜,看着他诘问道:“我为何自你床上醒来?”

肖倾笑得懒洋洋的,捧着茶杯吹了吹热气,蒸腾的雾气便染进了那双盈着秋水的眸子里,如江南的烟雾朦胧,似晚夏的细雨斜风。

他问道:“你想我如何回答你?”

任何人在秋波潋滟的凝视下都会丢盔卸甲,但陆谨之很决绝:“说实话!”

肖倾放下茶杯往后靠在座椅上,温温柔柔地笑道:“好罢好罢,实话就是,我也记不太清了。”

看着陆谨之眼中的寒霜就快要变成风雪席卷向他,肖倾这才慢悠悠地,露出个委屈的表情:“我哪知道你昨天对我做了什么啊,醒来就见你在我身边躺着。”

陆谨之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难看,而肖倾则像是突然寻到个好玩的宝藏,起了戏谑的心思。

这个师侄自从黑化度达到五十后,他就很少在陆谨之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了,一时新奇,便以手扶腰,叹声道:“一觉醒来,腰酸背痛......”

他想找一些更露骨的形容词,但从未沾过情欲的承欢宫主,于这种事一窍不通,一时没找到,话语辄止齿中,眸光闪烁了下,吐出口的却是:“也不知昨晚跟小郎君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陆谨之被哽住了,尔后气急,一掌拍在桌上,茶杯哐当作响:“怎么可能,你休想,休想......反正我有喜欢的人了,是断然不会跟你不清不楚的!”

他说起喜欢的人时,耳根通红,反倒激出了几分少年心性出来。

说实话,肖倾并不喜欢变得深沉的陆谨之,因为那样的陆谨之,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他吐噬,给肖倾很危险的感觉,本能得想要躲避。

只不过陆谨之这番少年心气只有这短短一瞬,很快他就收拾好自己外露的情绪,起身淡淡看了眼肖倾,拂袖道:“等出去了,你我的账再一笔一笔算。”

肖倾满不在乎地回之一笑,并抛了个媚眼。

他虽然从陆谨之的话里觉出了不对,但他懒得去解释过多,毕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马甲号。

倒是陆谨之进入南疆国都后,应该经历了许多艰险,而以他的城府来看,即便自己不告而别也不应该前后这么大的反差,这次再见对他是明显的厌恶。那么极有可能,他这个炮灰马甲也在这段时间背了许多子虚乌有的黑锅。

而且都是有伪证的锅。

可是肖倾向来是个不屑于解释的人,没有必要去解释,所以他只是默默喝完了杯中最后一口浓茶,虚着眼看了眼外面逐渐热闹起的街市,便跟着陆谨之下楼出了客栈。

十分巧的是,他们一出客栈就遇到了刚买完乌鸡的胭儿。胭儿看起来很开心,怀里抱着乌鸡,手心紧紧握着买完鸡后还剩的几个铜板,一个孩子蹒跚着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问道:“胭儿姐姐,我们不去摆摊了吗?”

胭儿在晨曦下嫣然笑道:“不去了,往后都不去了,大家都听腻了句芒神的故事,以后我上街去唱戏,变着花样唱,总能赚几个铜板。”

小孩蹒跚着,小手伸了好几次,终于在差点摔倒的时候抓到了胭儿的衣摆,他扬起洗得很干净的小脸,天真道:“那以后都可以吃上饱饭了吗?”

胭儿微微一愣,咬了咬唇,眼中闪烁了点希翼:“会的,往后的日子总归会越来越好。”

这个生活在边塞城池里的少女,倒是一腔赤诚。

肖倾慢悠悠跟在他们身后,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打了个哈欠:“所以句芒上神在扶桑若木里留下这样一个幻境,想留住的是什么呢?”

他指的,自然是没有外人入侵扶桑若木里的幻境。

陆谨之给两人施了个隐身诀,不咸不淡道:“大概只有找到他留下这个幻境的意图,才能破解幻境,去到三千阶,再通过水镜离开。”

扶桑若木白玉门,浮世幻梦三千阶。

肖倾勾起懒散的笑,虚着眼看向天际升起的朝阳,媚眼如丝道:“我或许知道破解的地方在哪,但现在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