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十五(第2/4页)

“秦国有都江堰,沃野千里。”嬴政说:“你若早生几十年,先昭王也许更需要你。”

“请秦王三思:一家之主从不会嫌自己太富裕,一国之君也没有嫌国家粮食多的道理。”郑国摇头:“昔年李冰父子修都江堰,确实恩泽一方。但巴、蜀之地,道路崎岖、路途遥远。粮草再丰富,也需兵马来运。秦国境内,却有大把的土地浪费,何苦如此?”

“你指得哪里的土地浪费了?”嬴政问。

“关中之地。”郑国回答。

嬴政蹙眉。

“关中之地,常年灾害。”他不赞同地开口:“怎能言及浪费?”

“秦王请听我一言。”

郑国却是不急不慌,出言解释:“关中之地地形崎岖、缺水少土,一遇灾害,确实容易出问题。涝,则洪水成况;旱,则连绵斥卤。可我以为,这问题不在于灾害,正是在于不行水利之事,无可积累水土。所以关中之地,急需修渠做引水、引肥的作用。”

如郑国所言,没有哪个国君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

他言之凿凿,好似早就准备。那嬴政再不认同,也要听听他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关中之地的情况了。

“你说修渠可改变。”嬴政又问:“那该如何修渠?”

郑国等的就是国君如此发问。

他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出口就是长篇大论:“关中地形复杂,西北高、东北低,可西引泾水、东注洛水,依凭山脉走势开三百里为渠。运用‘横’、‘绝’技术,拦河引流。”

先抛出总结,而后不等嬴政追问,郑国自顾自地出言解释。

“一则因为泾水浑浊,含有大量泥沙,可改善斥卤地的情况。二则,泾、洛、渭水之间,便可如蛛网密布灌溉。如此计划,涝时水有河道引流,旱时亦不缺水务农,将会大大改善这一方水土的情况。”

郑国说道:“到时候平民不缺饭食,自然会念及国君的恩惠。”

嬴政倒是不在乎别人念不念他的好,只是乍听郑国所言,确实很有道理。

不说别的,关中缺水缺土,是个问题。

维桢夫人向来把“提高生产力”挂在嘴边,这么多年下来,他也见识过其中好处。

生产力提升了,国力便会大大增加。

修一水渠,改变千万亩田的情况,其中效果,不比改善农具、推广新种植物差。

这也与维桢夫人的理念不谋而合。

就算郑国来秦国是有其他目的,但他言及修渠,这渠修好了,确实不是坏事。

“王上。”李斯却依旧不太赞同:“秦国也不是没有水工。”

郑国闻言挑眉:“可秦国的水工,怎么不提及修渠之事?”

言下之意即是,他们不敢,也没那个本事,更无远见。

看来这位郑国还挺自负。

“秦廷臣工来来去去,就没几个秦人。”郑国坚持道:“秦国可收韩臣,为何不能使用韩国的工人?”

但嬴政也不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

少年侧了侧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锐利无当。

他敏锐地指出问题:“可你还是没说为何来秦。”

郑国一愣:“我分明说是因秦需要——”

嬴政抬手。

十三岁的少年人,看起来年轻,但威严丝毫不减。

仅仅一个动作,就让郑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嬴政并没有生气,他的面孔中甚至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一双眼睛认真地看向郑国:“你只说你能为秦做什么,却没说你想从寡人这里要什么。”

郑国微凛。

倘若说初见时,只觉得这少年秦王意气风发,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郑国才知晓面前的年轻人不可小觑。

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晰认知到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回事的。

入秦之后,郑国见咸阳街头熙攘,见咸阳人生活富足,就觉得韩王所谓疲秦之策,未必能成。

劳师动众、伤及根骨的前提是,对方本就是名行将就木的老者。

对于韩国来说,也许修渠是件顶天的大事,一个不甚会拖累整个国。

但对于秦国来说根本不是这样。

叫一名年轻力壮的青年将军日夜操练,他会累倒吗?未必会,搞不好会变得更为英武无当。

郑国意识到了这点,可他犹豫许久,还是借着那一锅茭白的借口去拜见夏阳君。

“秦王高瞻远瞩。”再开口时,郑国的语气里带上几分真诚:“这天底下无人不有所图谋。士人读书、游学,是为了以胸中笔墨施展抱负,为一国、甚至是为天下做出一番成就。美名其曰施展抱负,实则也是为了名留青史。”

郑国一声叹息:“士人尚且如此,工农不也一样?农人只要种多多的粮食,就会满足。我为水工,自然也是想于水利之事有所作为,可韩国无情况、无能力,中原各国,也只有秦国有这个底气。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