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房车一开进村庄, 就引来了小孩子的尾随围观,但由于他们都得罪坏了缪存,所以并未获得上车参观的资格。骆明翰跟前来送车的司机进行检查签单, 缪存就站在他身边, 很新鲜地等着,脚跟着地转圈, 一圈挨着一圈。

把司机师傅给晃晕了。

师傅:“车子里的设施最好也都试一下。”

话音刚落,缪存牵着骆明翰的袖子:“试一下试一下。”

成群结队的小孩:“试一下试一下!”

骆明翰:“……”

师傅爆笑。

这款房车的脚踏台阶是收缩式的,按键按下, 脚踏逐级展开,小孩儿们:“哇——”

骆明翰牵着缪存的手上车, 低声问缪存:“你想让他们上来参观吗?”

缪存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门外一阵失望的“啊……”

骆明翰捏了捏他掌心:“怎么这么记仇啊?”

缪存面无表情:“不可以吗?”

他抬起手摸摸车顶,又摸摸沙发,摸一摸软硬适中的床垫, 又摸一摸哑光色的餐台,内壁上还镶嵌了一台电视,可以进行投屏。

更大的房车当然设备更齐全,住起来更舒服, 但要求的驾照等级不一样,这已经是骆明翰能驾驶的体量内最舒适的一款了。

缪存自言自语:“真的可以睡人。”

在床上笔直躺下,要测量是不是真的能睡下自己, 这还不够, 拍拍旁边一侧:“你也来。”

骆明翰:“你拿我当尺子呢?”

虽然如此说,但从到西双版纳至今,他从没有拒绝过缪存任何一件事, 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件。他依言躺到缪存身边, 两人齐齐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说:“看不到星星。”

“看得到。”

按钮按下,全景天窗打开,太阳光倾泻而下,缪存抬起胳膊遮住,眯了眯眼,一股清新的山风涌入。如此躺了几秒,缪存转过身,“你也转身。”

骆明翰只好跟着他转身,与他面对面。

“有点挤。”

毕竟这个双人床是以一男一女的体量打造的,没考虑过两个大男人同床共枕的情况。

缪存呼吸着骆明翰的气息,往前蹭了蹭,鼻尖与骆明翰的若有似无地轻触着。他垂下眼眸:“更挤了。”

骆明翰觉得他得寸进尺,往后挪了一寸,缪存又往前,骆明翰咬牙低声:“再挤我要摔下去了。”

一说话,气息里有好闻的香水与烟草混合的味道,缪存想起数天前的雨夜,骆明翰剥下的那件湿透了的衬衫,那上面也有这样的香味。

缪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可以跟我接吻吗?”

骆明翰:“……”

缪存闭上眼,吮住骆明翰的嘴唇,又分开,脑袋往后退了些。眼睛睁着,里面懵懵懂懂的一片纯白的干净。骆明翰的喉结上下滚着,将他的忍耐与难言之欲都暴露殆尽。

幸而缪存并看不懂他的眼神,也看不懂他眼底那片深沉而晦暗的痛苦。

车窗外,日头喧嚣,小孩的吵嚷一直未停,司机师傅扬声问:“试好了吗?没问题的话就签单吧!”

缪存仿佛被从睡梦中叫醒,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

正式出发前,骆明翰陪缪存去他妈妈的坟前坐了一下午。

他又漫山遍野地摘了一束跟上次雨天同样的野花,点缀着蓝色的浆果,新新鲜鲜地插进陶瓷花瓶里。

他的审美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美育,只凭着直觉,便能将这样简单朴素的花材搭配得很美。

“我妈妈说,如果不懂得爱的话,就会过不好这一辈子。”

缪存还是小孩子的作风,讲话总爱以“我妈妈说”为开头,仿佛大人的话便是了不起的圣旨。

“你妈妈说得对。”

“那看来我这辈子是过不好了。”缪存沮丧地说,“她说每个人都会爱,我不会,就是不一样的怪物,会被看出来。但是这个东西好难啊。”他伸出手,在风里虚虚地抓了一把,又“呼”地吹了口气,张开手指:“你看,什么都没有。”

“不是每个人都会爱的。”

“你会吗?”

骆明翰注视着缪存的双眼:“原来不会,现在不知道算不算会。”

缪存很是意外,一副找到同类的新奇:“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可能都不会,但是我们都比你更擅长伪装,会装作很会、很懂的样子,好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

缪存怔怔的:“骆远鹤哥哥,原来你跟我一样不正常。”

骆明翰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骆远鹤哥哥是正常的,只是现在不正常。”

缪存一本正经的:“我喜欢跟不正常的玩。”

墓地是灰色水泥浇筑的,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中,变成了铅灰色,苔藓来不及变绿,便被晒干在了水泥上,变成了斑驳的褐色印记,除此以外,这片墓地便是周围最干净的了。骆明翰与他并肩而坐,脚下是蔓延开来的绿色山谷,和远处黛青的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