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军事
苏油立刻说道:“陛下如果要用,一定要先试小州边郡,再按政绩擢升转序。”
“如吕惠卿,李定那样的路子,我苏家人不走。”
赵顼觉得奇怪:“你不是常说天理人情吗?刻意打压亲人的仕途,可也失了人情。”
苏油笑道:“陛下误会我了,子由虽然跟着三位长者学了一肚子的本事,但是毕竟没有亲自锤炼过实务,重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那既是对国家负责,对陛下负责,也是对自己,对家人负责。”
“同样的,大臣给陛下举荐合适的人才,也需要将他们放到恰当的位置上,陛下仔细考察其能否之后,再决定是不是放到更关键的位置上,同样都是对国家负责。”
赵顼也不是笨蛋:“明润这是话中有话?”
苏油将茶冲上,看着干绿的茶叶在玻璃盖碗中逐渐展开:“就跟泡茶一样,做官也需要火候。”
“即便是人才,也要一步步来。陛下,接下来臣要上的条陈是军事,其中一条就是择帅,选将。”
“关于徐禧的任命,臣实在是不太赞同,他关于西夏易与的话,臣更不赞同。”
“如果他在臣的面前,那臣要问他,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关于西夏的国情,民情,他知道多少?西夏一年的新增人口,牛羊,马匹,粮食,钢铁,各有多少?”
“人口如何构成?平日里常备军人有多少?装备战力如何?极端情况下能动员出多少?装备战力又如何?”
“西夏人的机动能力有多大?最近有多少能力突出的将领?哪些军队强悍,哪些军队弱小?将领的性格如何?将领之间的关系如何?”
“如果要和西夏进行战争,我们的预设目的是什么?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做哪些准备?粮草要多少?军备要多少?要动员多少战士?”
“进行过军事预演了吗?我军的战斗力,机动性,后勤能力,得到保证了吗?”
“我们能维持多长时间的战争?能对付多少人?”
“西夏有哪些可以被我们拉拢的力量?”
“天时地理如何?人心向背如何?战区附近,水源,河流,草木,都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被设伏,水攻,火攻?”
“还有最重要的,占领西夏之后,后续的计划是什么?选择什么样的治理方式?哪些官员可以派去任职,对他们有什么要求?这些东西,讨论过吗?”
“交趾之战,变起仓促,故而臣只有应急面对。”
“但是即便如此,也是谋定而后动,寻找战局当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备预防。”
“郭逵在陛下的任命之下,从陕西前往交趾征讨,先是士兵水土不服,其后忽略了李常杰的军事谋略,最关键的,是完全错估了交趾水军的能力。”
“我水师要是没有宁海军这支新式水师,战局将演变成福建广东水师被交趾人歼灭,郭逵不得过江,甚至会被截断归路!”
“故而那一战,其实大宋赢得非常侥幸,获得胜利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敌人犯了比我们更大的错误,他们完全不知道我大宋新式水师的巨大威力。”
“所以那一仗,不是我们胜了,而是他们败了。”
这话说得非常古怪,但是赵顼理解了,那一仗要不是苏油用重建的宁海军千里增援,能打成什么样子,实在是难讲。
“后来收占城就好多了。”就听苏油继续说道:“在臣心里,那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而臣认为,才勉强算得上真正的胜仗。”
赵顼也不得不服气,占城收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也正是因为占城收得太“轻易”,才让他又雄心勃勃了起来,感觉三五年拿下西夏不是事儿。
高遵裕为什么在河湟呆着?道理很简单,他是赵顼的舅舅。
赵顼要舅舅成为自己的臂助,与舅公曹佾相制衡,就得让高遵裕立功。
赵顼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舅舅先在河湟初步建立战功,这样差不多升到节度使,然后在平灭西夏中作为主力再立大功,成为舅公那样的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民间称呼的“使相”。
然后赵顼就可以给母亲的家族大加恩赏,同时效仿祖宗杯酒释兵权的惯例,让舅舅“回家享福”,荣居幕后,削弱太后家族在朝堂的控制力,同时又可以让高家的勋戚地位再次得到加强,起码再过一百年不褪色。
算盘倒是打得很漂亮,就只有一个问题——没有问问西夏人答不答应。
而苏油最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个。
高遵裕也是武将勋贵之后,善言词,晓武略。先是真宗时以父任累迁供备库副使。英宗时,曾任镇戎军驻泊督监。赵顼即位,以其与夏人交涉得体擢知保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