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苏州陆家

夜里。

一盏气死风灯的指引之下,将徐春申带上一叶扁舟,水波在黑暗之中无声波动,将这一扇扁舟顺水推送。

船只悄无声息穿过这一道道河流,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徐春申下了船,立即问道:“大爷可在?”

“徐老爷,你家大爷早就在等你了。”一个仆役迎了过来说道。

徐春申走进院子。

江南园林,在方寸之间,却显重峦叠嶂。徐春申却没有在意,这一步一景的园林,或许是天色太黑,灯光太暗。

不多时,却见一阁飞渡,凌于水上。

几十盏灯光一并照射而来,将这里照射的亮如白昼一般。

更照着再飞阁之下,波光粼粼,金麟闪动。

徐春申上前行礼说道:“拜见陆公。”

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陆永之子陆麟。

他虽然只有一个举人身份,但是在江南士林之中,却是非同一般。

首先,他是陆家家主。

不管怎么说,当年陆永为江南士绅发言,以至于流放南洋,这一件事情,让所有的江南士绅都非常承情的。

再加上陆家本就是江南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可以上溯到当年东吴四大姓,如陆逊,陆绩,等等人都是陆家前辈。

这种影响力本来就是根深蒂固的。

即便是而今,陆家门下,有不少进士举人。

其次,就是陆家这十几年的发展。

天下之间,家族千万之数的家族,大家一致推举广东冼家与松江徐家,这对也不对。

对的是,这两个家族的确是家资千万。

不对的地方是,天下之间,并不仅仅有这两个家族如此。

比如一个让人们一直忽略的,领袖海商数十年的家族,旧港施家。

对,施长安夺回旧港之中,一直在南洋最前线与回回商人争夺影响力。在南洋汉人之中,是公认的领袖。

而今施长安退居二线,已经开始养老了。

但是施家的实力从来没有消减过。

所以很多人,并非不知道施家雄厚的实力,只是更多的事情,将施家看做一方诸侯,而不是商人。

陆永被流放南洋之后,虽然不适应南洋的气候,有这样那样的病情,在他生命最后的几年,一直是病恹恹的。

但是并不是说,陆永在南洋就没有什么贡献。

其实陆永的贡献相当大。

南洋汉人海商与回回海商在南洋的竞争,看上去商业矛盾,但是根本上是文明的矛盾。

但是回回长老,各种讲经人源源不断的来到南洋,还培养出来南洋出身的回回学者。但是汉人海商却没有这个基础了。

并非儒学不如可兰经,而是但凡是在国内出头的读书人,都不会南下南洋的。

陆永的儒学水准,如果放眼中原,不知道排在多少名后面了,与吴与弼,薛瑄,陈白沙等等人,根本没有办法比的。

但是他毕竟是进士出身,又是家学渊源,底子雄厚,比起寻常读书人却又强上了不知道多少。

他在旧港讲学。

各路海商子弟,乃至于施家子弟拜在他门下的不知凡几。

以至于南洋不管再穷凶极恶的海盗,对陆永都要恭称一声陆师,或者说陆夫子。

陆家的根基也迅速在南洋扎下根基。

陆永的幼子,也就是陆羽。陆永在忙于讲学的时候,陆羽一边借助陆永的人脉在旧港扎下根基。

成为施家体系之中有名的幕僚。

并且与苏州陆家联系,打通了从松江到南洋的直接航线。

也让陆家本来浑厚的根基,越发发达了。

苏州所有士绅之中,陆家是参与商业最深的一个。后面很多士绅参与商业,都有陆家在中间牵线搭桥。

故而陆家在苏州的影响力也就越来越大。

成为苏州商界的大码头,谁想在苏州商界混,都是绕不过陆家的。

陆麟头也不回说道:“你与王恕说的怎么样?”

徐春申叹息一声,说道:“没有任何成果,王恕油盐不进。”

陆麟冷笑一声,说道:“北人,不就是这样,饿死鬼投胎,来江南从来没有好事。”

陆麟之所以如此说,不仅仅是之前清丈江南的寇深,与而今的王恕都深深的伤害了江南本地的利益。

同样也是,江南百姓一直积郁于心的积怨。

毕竟从太祖时代开始,江南重赋从来没有改变过,而太祖皇帝以来,在很多地方打压江南士绅的原则也没有改变过。

即便而今,也有江南出身的官员不能担任户部尚书。

以江南文风之盛,决计不输于江西。

为什么江西能江西半天下,但是江南士绅却在很多时候都被压制。

江南士绅岂能没有怨言?

而陆麟更是将这种地方冲突与家族冲突结合在一起,他可是深恨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