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杀机(下)
亚历山大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巴勒莫城,他在过去几年前也曾经差不多在这个地方远远眺望那座城市,那时候他初到这个时代,虽然巴勒莫并不是个如何辉煌的城市,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气息。
这是现在它看上去却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亚历山大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见过了太多这个时代的东西了。
亚历山大曾经怀疑过自己可能永远无法融入这个时代,或者可能会想着用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思想去改变他看到的落后与愚昧。
但是几年下来他却意外的发现,除了依靠对这个时代某些熟悉的东西在一些事上做到了先人一步,他的内心却正随着留下来的时间越久,越是渐渐的接受了如今的那些思想与习惯。
改变的永远不是社会而是个体,否则要么因为特立独行成为站在所有人对面免的罪人,要么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
达芬奇,马丁路德这些人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宠儿留名历史,绝不只是因为他们惊才绝艳的才华与思想,更多的还是他们对现实的妥协。
譬如达芬奇在艺术上的独特造诣更多的是为贵族所用,他在机械制造上的天赋则因为没有完全投入到那异想天开而是十分现实的军事武器方面而得以被后人所知。
而马丁路德呢,他的95条训纲的确引起了一场基督世界从未有过的大地震,但是他本人却很精明的远离了风暴的中心,甚至当宗教改革的浪潮在他的引导下开始以异常激烈甚至残酷的方式席卷欧洲大陆时,他自己却站出来谴责那些决心跟随他的人,然后宣布自己从未有过那样过激的想法。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圆滑,远比后世的人想象的更加现实,毕竟像萨伏那洛拉那样的人是少数。
亚历山大想着这些似乎与他没什么直接关系的人和事,如果有人这时候知道他正在想的是什么可能会感到奇怪,毕竟这些事看上去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
不过亚历山大自己知道这些其实和他的关系不小。
阿拉贡军队的到来打破了西西里的平衡,或者说是打破了原来两个西西里王国之间的奇妙关系。
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斐迪南早就垂涎那不勒斯,但是当初贡萨洛在那不勒斯的横行霸道却是人尽皆知的。
如今贡萨洛再次带兵而来,而那不勒斯宫廷却被迫迁往比利谢利,这就如同一个被抢劫的人被迫扔下万贯家财背井离乡,而一个他的同族兄弟却忽然在这个时候从远方归来。
摆在这个同族兄弟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赶走强盗然后等待主人回来把家产悉数归还,而一条则是以这些家产是自己从强盗手里抢回来的,和原来的主人已经无关为名占为己有。
斐迪南会怎么做,亚历山大已经早就知道了,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对亚历山大来说,他现在要决定的是他自己该怎么做。
马丁路德虽然慷慨陈词,可当面对危险的时候他并有如那些他早年崇拜的殉道者一样为了他坚持的真理献身,而是依托着那些支持他的德意志贵族逃离了教皇的抓捕,而后当他意识到一场因为他的启迪而爆发的激烈改革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时,他立刻选择了与那些支持者撇清关系这条路。
可这并不影响他后来成为了欧洲历史上最具影响的那些人中的一个,甚至无数后人把他视为欧洲开启新时代的关键人物。
一声轻轻敲门声响起,谢尔带着个手下走了进来。
“大人,奥斯本裁缝给您送来的信。”
亚历山大接过信来认真看着,然后他不动声色的轻轻吐出口气。
奥斯本的信里写的东西不多,但是却都是亚历山大如今正需要知道的。
贡萨洛,威尼斯使者,还有态度含糊不清的加缪里,这些人形成了如今可能都会影响到西西里总督弗洛门萨的关键人物,而在这些人中,宫相夫人虽然看似并不重要,可亚历山大却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其他东西。
这个时候大概可以继续和那位滑头的执政官再好好谈谈了,亚历山大想了想觉得再次与加缪里见面要比之前有了更大的把握。
加缪里忽然改变态度的原因只是因为担心贡萨洛的阿拉贡军队令天平向弗洛门萨一方倾斜,那个狡猾的老头肯定不会去做明显有着很大风险的事,所以他很干脆的表示了反悔。
他甚至不担心这么痛快的反悔会不会因为引起合作者的愤怒,而把他与那不勒斯人的勾结向弗洛门萨告密。
因为加缪里知道他这么做虽然会引来不满,但是并没有彻底关闭合作的大门。
也就是说如果能有办法解除阿拉贡军队带来的威胁,那么他还是会继续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