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衣冠禽兽不如俺
“你又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悟空转头依礼问秦王,及殿上列位士大夫道:“秦王在上,诸公当前,不知此人可是封秦王之命执政?”
秦王面色有些不定,迟疑片刻后,摇头道:“不是?”
“那便是秦国卿相,与列位同坐?”悟空上前一步继续逼问。
这时,王宫大殿中,已经有士大夫窸窸窣窣相互耳语,秦王脸色难看,勉强道:“也不是。”
悟空再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各家未出仕授官的士大夫……”这时候已经有与缇方士有过节的士大夫在下方道:“此人只是巫觋方士之流,如何能算得上我们秦国的士?”秦王的脸上更难看了,缇方士也有些狼狈,抱拳向秦王道:“大王,这猢狲不过披毛戴角禽兽之流,如何能在堂上质问王上,赶他出去便是!”便要唤卫士进来。
只听悟空一声厉喝道:“既然只是方士巫婆神汉一流,足下有何面目,在秦国朝堂之上问国家礼乐制度?又有何威权,喝令卫士?莫非秦国上下,尽是看着这等无礼无法之徒,篡夺秦公权柄之人吗?”
一声厉喝,逼得缇方士进退两难,更有诛心之言,直勒问秦王名器。
悟空不等缇方士反驳,冷笑追问道:“我听闻,诸侯国君,唯有名器不可授予人!郑庄公以名器授予祭仲,而使得权臣操持废立,鲁昭公因为名器落于三桓,竟然因为斗鸡而被驱逐——诸侯名器,乃天子所封,依礼乐而立,今日我见秦国礼崩乐坏,国君名器竟然又操持在一位区区方士手里。我在堂上问国君,国君不答,而诸士大夫避退,唯有方士,动辄呵斥,呼唤卫士——不知是秦公养士,还是方士养士?”
“由此可见,鲁昭公之鉴不远矣!”
秦公闻此言,脸色铁青,一面是对缇方士感到不满,甚至忌惮,另一面却是对悟空此言而恼怒,他既不肯丢了面子,若是让人知道,他因为一只猴言乱语,就处置亲信,就一丝皮面也不剩了。此时秦国朝堂之上,便出现一只猢狲拖着大了一号的冠服,当堂喝问,却无人敢应答的场景。
场面十分尴尬。
缇方士脸上憋得青紫——这只猴子,是要逼死他啊!
而堂下诸位秦国卿士却是不肯多言的,礼乐制度,乃是等级观念的体现,士大夫身份的意识形态,属于政治正确,一位士大夫再傻也不能反对礼法,而且缇方士不过一位巫觋,非同类,平日里得秦太后信任,便已经惹了不少人的眼,傻子才肯帮他出头。
但缇方士在这么格格不入,也有政治同盟,只是不肯为他出头顶雷而已,却有人悄悄的通知了外面,一位内侍,溜出了正殿,往侧门出去了。
悟空见满堂鸦雀无声,厉喝道:“何不斩方士以示天下?诛缪丑以正名器?”
听到这里缇方士再也无法沉默了,在让这只猴子说下去,怕是要被弄死啊!他咬牙切齿,指着悟空颤声道:“礼法杀人……礼法杀人。你……你这是要弄死我啊!大王,不可听它挑拨离间啊!”
“住口!”堂后传来一声厉喝,一位华服老妇从殿后款款而来,道:“何人敢言杀我爱士?”
缇方士像是看到了亲娘一样迎了上去,泪流满面哽咽道:“王太后,您终于来了!王太后……”他迎上前去,扶着那老妇的手,恶狠狠的看着悟空。
那老妇倒有气度,但悟空一对法眼能明察微毫,量子元神能演算一切,他观那王太后之气,已经垂暮老朽,依然夹杂元阳,驳杂不堪,似乎还练了一点采补门道,汲取壮男精气,延缓容颜衰老,看她这般信任缇方士,这采补法门从何而来,那就不问即知了。
最可怕的是,悟空已经察觉,缇方士和那王太后气机混杂,绝对是练过的,实战教学。
想到这里,饶是悟空石猴本性,不受礼法拘束,也不禁眯了眯眼睛,他上堂前,把持人性,把孔丘那里听来的教导学了十成十,现在才有几分流露本性,憎恶道:“瞎了俺老孙的猴眼,怎有这般腌臜之人。”
“王上,岂能因一只猴的胡言乱语,而杀国士?”王太后也不管悟空,直接与秦王说道:“猢狲不过禽兽,善学人言罢了!它这般胡话,不知道是那个有心之徒教它说的,怎能当真?纳谏于士大夫,那是美言,那谏于一只猴子,那像什么话?”
“要我说,不必和它计较。把它关到兽园里,当个趣也就罢了!”
王太后的道行,不知比那个缇方士这种政治小白高到哪里去了。她就不和悟空说话,直接就拿身份,要把事情钉死在那里,这种我不和你讲道理,直接用地位处置你的权贵政治手段,相当流氓,任由悟空如何辩才无双,理直气壮,都统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