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4章 旧制度与大革命(二)

饥饿与绝望激发逃荒者心头的怨气,怨气越积越重,最终演变成仇恨与愤怒。不知是谁挑的头,一群流浪者率先抄起干草叉作为武器,突然向邻近的国有农场发起突袭。

国有农场并非军事设施,全部的武装力量不过是经理人雇佣的十来个监工。这伙地痞流氓欺负劳工毫不手软,面对真正的“暴民”可就现出欺软怕硬的原形,略做抵抗就一哄而散。愤怒的农民冲破篱笆,与同样早已满腹怨气的劳工联合起来,汇聚成一支超过百人的队伍,将监工与经理居住的房舍点燃,一把火烧成灰烬。随即浩浩荡荡的冲向谷仓,打开仓库搬出一袋袋的面粉,当场分发给那些追随他们的饥民。

就这样,一支农民起义武装以国有农场为据点建立起来,至少在仓库里的存粮消耗殆尽之前,他们的力量将持续壮大,并且朝着周边乡村蔓延。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农民起义的消息仿佛插上翅膀,迅速传遍帝国各地。逃荒的饥民何止百万,人人心里都充满怨气,对帝国权贵,对大大小小的官僚,对不愁吃穿的富人,乃至对发动这场倒霉的改革运动的皇太子及其幕僚都怀有一种朴素、偏激且无比炽烈的仇恨,除了暴力,他们再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宣泄心中的怨恨!几乎是一夜之间,帝国各地烽烟四起,规模不等的叛乱起义此起彼伏。单独来看每一个叛乱武装都不成气候,装备简陋,组织松散,似乎派出一支正规军就可轻松镇压。然而成百上千个这样的“火星”联合起来就成了燎原火海,将整个亚珊帝国灼烤的遍地硝烟。从圣城到各行省,驻军频繁调动,四处镇压叛乱武装,然而越是镇压越激起更多、更猛烈的反抗,使得帝国官兵疲于奔命,战斗意志也在屠杀那些骨瘦如柴的同胞中日渐消磨,变得士气低沉。

从1624年春天掀起的零星叛乱,到了当年夏季,已然演变成一场本世纪以来波及范围最广、参与人数最多、影响最深远的大起义!帝国大地上燃起的野火,日益显示出失控的征兆。

身在千里之外的罗兰也通过种种途径,密切关注着1624年帝国大起义的演变。在一封写给帕拉丁娜的信中,他对帝国农民起义的前景做出如下预测:

“一国掌权者被迫开始改革的时候,往往就是该国最危险的时刻。这一年来帝国当局先后出台了涉及土地改革、农业改革和经济改革的上百条法令,然而真正落实下去并且收到正面成效的不足十分之一,绝大多数政策非但没有收效,反而起到了反效果,打破帝国社会各阶层原有的生态,又没能建立起一个新的生态均衡,国家的根基收到冲击,在改革中利益受损的远不止底层农民。”

“农民起义只是一条导火索,其它在帝国改革运动中利益受损的角色此时正在观测风向,一旦他们认为民气可用,就会跳出来接管起义武装,凭借出身、财富、文化、才能、职业等方面的优势,很容易就能掌控起义军的领导权,到那时帝国面对的将是一股更难对付的力量,经过精英阶层改造的农民武装,将会变得更有战斗力,甚至亮出自己的政治纲领,那时候他们所图的就不仅仅是吃饱肚子,而是谋求政治权力。”

帕拉丁娜收到这封回信短短一周过后,罗兰信中的预言就在现实中得以验证。那些在改革中利益受损的封建领主、贵族、大地主和高级教士,相继公开发声对饥民表示同情,甚至还有一位教区司铎在面向饥民公开布道时做出如此露骨的宣称:

“生存是太阳神赋予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当暴政把你逼到走投无路时,不要忘记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犯罪,记住这并不可耻!”

这位任职于魔山行省的教堂司铎名叫闵采尔,在发表上述言论过后直接走下布道坛,走出他的教堂,走到街头聆听他布道的饥民当中,身体力行自己的理念,发誓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财富与地位,与饥民们同生共死,抵抗行省首府派来镇压起义军的部队。

闵采尔司铎立刻成为该省叛乱武装的精神领袖,被追随者们高高举起,如同一位圣徒,高居于人流汇聚而成的波涛之上,向街道两侧的居民高声呼喊,邀请他们加入这支秉承神意、谋求生存的大军。

也许闵采尔司铎的确有着非凡的号召力,也许是那些暗中早已蠢蠢欲动的人们认为时机已经成熟。魔山行省有头有脸的贵族、地主、士绅和教士们相继站出来表态支持闵采尔司铎,有的为义军资助钱粮装备,有的亲自加入义军,成为闵采尔司铎的战友。

这支起义武装迅速壮大,短短一个月就席卷魔山行省,甚至效仿远东人打出“独立建国”的旗号。

“闵采尔大起义”发生在魔山行省,其实也不意外。亚珊帝国自古以来就有三个地方以“穷山恶水出刁民”闻名,其中就包括远东行省和魔山行省,后来远东干脆独立建国,才把科米行省这个野精灵作乱的“后起之秀”加进来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