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因果的外篇 恶魔的眼睛 第十一章 叶月和雪菜

叶月以为自己大概会一辈子生活在姐姐的阴影里,在看到那个孩子之前。

在叶月之前的人生里,姐姐总是起到了一个领路人的作用。姐姐比自己大六岁,但是好像是占尽了优势一般,自己不得不跟在自己姐姐的身后亦步亦趋,从开始时候喜欢听到周围的人所说的,“啊!啊!和她姐姐美幸当年简直一摸一样呢!”到在听到这种同样的话语的时候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但是自己在姐姐身后的模仿的习性已经深入到了自己的骨髓里面了,她还必须微笑着面对这样也许在他人眼中是赞美的词句。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月都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过自己的人生,她就好像只是重新走了一遍姐姐的旧路而已。有时候偶尔玩玩游戏的叶月还会想,即使自己的人生像是把姐姐已经玩过的游戏再玩了一边,似乎自己做得并没有自己姐姐做得那么好,特别是在姐姐结婚之后——姐夫的身份和相貌等等都得到了一致的赞美,叶月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永远得不到那样的幸福的虚妄之中——她终于做了和姐姐不一样的事情——在同样是姐姐当年呆过的高中毕业之后,叶月考上了京都的女子师范大学。

接着是姐姐邀请自己到她那里去住,和自己可爱的小侄女以及姐夫一起。

叶月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也许是出于惯性,也许是想要自己亲眼去确认一下姐姐的幸福。

但是也许更多的是想要做到要找到一个比姐夫还要好的丈夫,在这之前就先要认识到姐夫是怎么好的一个人。

结果是种种美好的设想总是在现实的实行中困难重重,人们总是轻易地相信比一个人更加好的另一个人的存在,但是能够知道并且找到总是一个大问题——叶月见到了一个温文尔雅在某些方面远远胜出平常人的物理学博士、教授。再以这样的标准去寻找的话,这样的人真的轻易地存在并且能够为自己获得吗?

每当看到姐姐脸上温和的微笑,叶月都觉得难受。

叶月觉得自己就好像是那只走进玉米地的狗熊,总是想着在前面有着更大更好的玉米,结果最后的结果难免两手空空——但是自己的姐姐,她是一个幸运儿——她一开始就拿到了最好的玉米,而自己以她为目标最后才会两手空空。

叶月以为是这样的。

然后她偶然地见到了那个自己姐夫的新研究生,看到她眼中和自己眼中类似的火焰——觊觎。

那个女人!——她一方面痛恨着她,一方面又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啊,那个人,总是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自己的姐姐并非幸福得没有烦恼。但是这种邪恶的喜悦并不能够让她平静并且找到自己心灵的出口。如果一直被自己所觊觎幸福的姐姐自身所拥有的幸福本身就是残缺破损甚至不值一提的,那么自己觊觎的意义何在呢?

叶月又陷入了像是听到了上帝死了的信徒一样彷徨的情绪之中。

啊,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

雪菜。

佐佐木雪菜在成年之后回忆起自己的父亲或者说是舅舅的时候,只能够模模糊糊地记得他是一个温和的人,常常带着自己去游乐园或者水族馆等等一切孩子喜欢去的地方。即使是知道自己被收养这个事实,佐佐木雪菜也感觉不到舅舅和之前的父亲有什么样子的区别,或者不如说舅舅更像自己的父亲,她很自然地称呼舅舅父亲,很自然地。

舅舅没有妻子,因为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掉了,在这之后舅舅一直没有再结婚,舅舅自己的孩子也被送到了乡下和他的外婆一起生活。

稍微长大一点的雪菜有时候不禁会想,是不是自己妨碍了自己的舅舅让他因此而不能够再结婚,又或者因为自己舅舅放弃了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自己雪菜渐渐陷入一种奇怪的满足和深深地担忧之中——她害怕,害怕当前这样的生活会随着自己舅舅,不,是父亲突然之间改变了想法而全部改变。嗯,父亲爱上一了一个女人,然后他接回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然后就会被抛弃。虽然雪菜一次又一次地从日常父亲对自己的言语中感受到自己的父亲是爱自己的,但是她总是深深的不安,就好像杰克·伦敦笔下那个曾经饿得半死的家伙一样,那人在获救之后贪婪地收藏一切食物,雪菜渴望一份永远不改变的爱。但是她又会为自己种种想法而感到羞愧,比如说那个弟弟——在次郎的奶奶死之前,雪菜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直到水树由里香死掉,雪菜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弟弟。

佐佐木启作和佐佐木次郎对立的态度,佐佐木次郎自闭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帮助她克服了邪恶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