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开司长邀请,轮到她怕了
到处都是车子,像甲壳虫般堆满了城市。刘梅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自己就如同藏在甲壳虫中的一只更小的虫子,在北京的车流和喧嚣中飘荡着。她不知道自己会飘到哪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最终会停靠在哪一幢房子之前。
北京,是我的家吗?
前面有人突然刹车,刘梅也惊出了一身汗。等回过神来,她打开播放器,选择了梅艳芳的《女人花》,低沉的女中音,哀怨而动人。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地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丛
花开不多时啊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听着,泪水竟忍不住地涌出来了。
赶紧擦了,开车可不是忧伤的时候。刘梅关了音响,手机里刚好来了短信,她不看,也知道是开司长。开司长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打她电话了,说上次叶县长来时定的那个项目,200万的贴息已到位了。下一步怎么做,想同刘主任商量下。
刘梅一笑,这岂不倒过来了?项目在你手里,居然要来同我商量。真是……
她回道:“最近我们范书记要过来,我正在忙呢,等有空的时候,我同开司长联系吧。”
“忙?我知道刘主任忙。可是忙得过我吗?这项目可是你们仁义的项目,要是刘主任真的太忙的话,那就……”
“别!开司长对仁义的支持,我们是很感激的。只是真的忙,何况项目的事,我也做不了主。这不,等范书记来了,我安排他专程拜访你开司长,怎么样?”
“范书记?我才无所谓呢。说老实话,当初给200万,还不是冲着你刘主任。你可不能把我的一片好心给废了。”
“看开司长说的,我承受不起啊。仁义的一切,还得靠开司长多关心!”
“以前不是喊我开哥的吗?怎么现在不喊了?”开司长这一问,倒真的让刘梅想起来了,她是有一段没喊开哥了。大概是上次晚上开司长打她电话要她出去开始,本能作用,开哥就从她大脑里一下子消失了。开司长这么一说,她只好又喊了句:“开哥,没忘记呢!仁义人民都记着你。”
“可别这么说,像读悼词一样。明天晚上,我请你。”
“那……我考虑下吧?”
“考虑什么?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告诉你地址。”开司长说着,电话挂了。
今天上午,刘梅专程到梅地亚饭店那边为范任安书记定了个套间,同时为他的随从人员定了两个标间。叶百川每次来,都是住在驻京办这边的,那是因为有她刘梅在。否则,刘梅想:这些书记县长们到了北京,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是他们的“官”的感觉还得在。住高级的宾馆,吃上档次的宴席,其实,比起北京人,比起那些部委的招待,都是大大地进步了。网上最近透露说,所有的驻京办每年的开支达到了40多亿,平均每个驻京办开支480多万。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啊!不过,要想想,这些驻京办从北京这大盘子里切回的蛋糕,可是远远超过了40个亿,甚至400个亿,4000个亿了。这是一笔太过划算的买卖,投入产出比是一比十甚至一比一百。北京是皇城,全国的心脏,祖国的首都,本来,一个小县的县委书记或者县长来了,算不得什么。出门搭公交,也许一伸手就能抓住一两个处干。当初,各地设立驻京办,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给这些到京来的当地父母官们一个台阶,在北京我是七品,但到了我的驻京办,我依然是最高领导。试想,一个县委书记下了飞机,能有驻京办人员呼着拥着,也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了。何况驻京办还能先期将他们在京的活动安排得稳妥了,他们来了,直接就上,这是派头,也是权威。而在北京,能有这派头,这权威,靠什么?靠那些部委办局是不行的,你搭不上;靠老乡一次两次是行的,长期也是不行的,乡情也是有限度的。那只有靠驻京办了。驻京办人是你的,钱是你的,不为你做事,为谁做?正因为如此,前几天刘梅给范任安书记汇报驻京办可能要撤销时,范任安只说了一句话:“边走边看。不做第一。”这第一其实包含两重意思,一是顺数第一,另外是倒数第一。
下午,池强从法国回来,打电话说要到驻京办这边来,他给刘梅买了香水。法国的香水,是世界上最出名也是最昂贵的香水。刘梅当然需要,但池强说他要来她又不乐意了。池强对她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就是宾馆里总台的那两个小姑娘也清楚。可是,她没感觉,用句时髦的话叫“没电”。虽然刘梅在法律意义上说来还是个未婚姑娘,可是,对于男人,她也算是有阅历有经历的人了。早些年在大学读书时,她疯狂地爱过班级的辅导员,当然是无果而终。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他,而他,在这之后不到一周,就同另一个姑娘进入了洞房。那时,她差一点自杀了。但她没有。骨子里的那点硬劲,帮她撑了过来。这之后,她紧闭心扉,直到叶百川猛然闯了进来。她是爱叶百川的,至少四年前是。她喜欢叶百川的沉着与干练,甚至,她就是爱上了这种无望的爱情。如果不是到驻京招商办来,也许她真的会沉湎在其中一辈子了。可是北京改变了她。这偌大的世界使她更进一步地明白了:一个女人,就如同一条河流,没有山峦,她就永远流不出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