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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中和这时已看出了陶学珊情况不对,扯了扯尚德全的衣襟,悄声说:“尚书记,我看就让陶乡长他们回去吧,毕竟已是两天两夜了。”
尚德全不听,手一挥,对县委宣传部的小刘说:“还是读报,把《90年代平川人民的历史使命》再读一遍。”
一听说还要无休无止地读报,房村镇镇长蒋凤鸣忙说:“等等,等等,我的思想觉悟提高了,肯定提高了,让我再打个电话给房村,我估计我们白书记把款子和民工都落实得差不多了。”
为了便于同志们提高觉悟,尚德全的服务是周到的,小小的会议室里,临时安装了三部电话。
蒋凤鸣接通了房村,带着哭腔对那个白书记说:“老白,咱可是多年伙计了,是不是?工作上一直配合得不错,是不是?这回你老兄可别玩我呀?我这思想觉悟再不提高,你就准备担架吧!好,好,一切就看你的了。”
放下电话,蒋凤鸣有了笑脸,对尚德全说:“尚书记,我们房村没问题了,白书记马上过来,民工全组织好了,款子也差不多了,今天上午就过来。你看会我是不是就开到这里了?”尚德全还没表态,夏中和先表了态:“蒋镇长,你可以走了。”尚德全虽说不乐意,可因为夏中和已表了态,只好挥挥手放行。
蒋凤鸣出了会议室的门,一钻进自己的破吉普车里,倒头就睡着了,而房村的以资代劳款直到三天以后也没送来。房村的蒋凤鸣和白书记破天荒头一次欺骗了党,欺骗了组织。
就在蒋凤鸣的破吉普驰出县委大院时,会议室里出了事:张王乡59岁的老乡长陶学珊在琅琅读报声中昏迷过去。更严重的是,对陶学珊的昏迷,谁也没发现。尚德全在打盹,夏中和在打盹,大家便以为陶学珊也在打盹,待得尚德全点名要陶学珊谈认识时,才发现陶学珊已咽了气。
尚德全的脸一下子白了,加上自己也熬了两天两夜,气力不支,在张罗抢救陶学珊时,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史无前例的漫长会议到此全部结束。
据后来市委调查证明,这次会议竟长达56小时零45分。
四天以后,以蒋凤鸣为首的六个乡镇长联名向市委书记吴明雄和主管纪检的副书记肖道清告状,要求中共平川市委严肃处理违反市委工作精神,逼死人命的合田县委书记尚德全。
最先看到告状信的不是吴明雄,而是肖道清。吴明雄当时不在平川城里,而在大漠河沿线巡视。肖道清的电话打到大漠,吴明雄已驱车去了云海。肖道清的电话追到云海,吴明雄又去了泉山。吴明雄是在泉山县水利工地的誓师大会上,在一片彩旗和雪花共舞的天空下接到肖道清打来的电话的。这时,南水北调一期工程已全面开工,从大漠县到泉山县的大漠河沿线约600里战线上,143万民工已披星戴月进入了改变自己历史命运的决战战场。
冒着大雪,吴明雄在临时架起的露天主席台上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表讲话,各县市的河工工地上都接了高音喇叭。开始时,吴明雄基本上是在读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后来就脱稿讲了起来。
吴明雄说:“同志们,我们今天所从事的这个南水北调工程,是事关我市1000万城乡人民生存和发展的历史性工程,是利国利民、惠及子孙后代的长期战略性工程,市委、市政府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上马的。上马之后,我们就没有退路了,只能不惜流血流汗干好它?三年之内,一定要让大泽湖水百年不断、千年不断地流进平川城,流进我们大漠河两岸28000千平方公里干渴的土地,从根本上改变我们这代人和未来几代人乃至十几代人的生存状况。这对大家来说,对我们143万民工同志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一种责任,一种奉献。”
雪很大,随行的市委办公室主任给吴明雄和站在吴明雄身边的陈忠阳打起了伞。吴明雄一把推开了,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把伞拿走,大家都在雪地里站着,我们搞什么特殊化?”
正对着话筒,这题外话主会场和分会场143万人都听到了。
吴明雄迎着风雪,继续说:“确实是奉献呀,同志们?我们今天还很穷,政府很穷,大家也很穷,我这个市委书记知道,那几十块钱的以资代劳款是大家在手心攥出汗才拿出来的。我们机械不足,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要人挑肩扛,把一方方泥土从几十米深的河道里挑出来,扛出来。苦不苦﹖很苦,很苦。我早说过,世界上再苦的活,也苦不过我们的河工了。可同志们记住,我们的肩头挑着的是未来的幸福,我们肩头上扛着的是历史的责任,后世将会因为我们今天的奉献而感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