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含情问雪,得趣便为真仙
笑声方歇,女神敛容对醒言几人说道:
“其实妾身与这位小妹颇为有缘,故今日不计,三日后还来此地,我助你兄妹二人前往昆仑!”
醒言闻言,大喜过望,赶紧抱拳深施一礼,谢过女神大恩大德。只是惊喜之余,又仔细体会一下女神话语,醒言不禁又有些惊疑,脱口问道:
“敢问女神,尊号为何?”
醒言有此一问,实是方才心中大悲大喜,心绪烦乱,才没听清羲和先前自称。而羲和自是冰雪聪明,明知此前自己已经道过名号,但听得少年相问,仍微微侧身一福,丝毫不以凡人为卑,禀着女子之礼柔声回答:
“妾身羲和,向居于东南海隅甘渊之中;长眠方醒,实为梦觉故人遭劫,出手相援。”
“……”
听得神女之言,醒言忽然间大汗淋漓。原来他记起古籍有语,“东南海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羲和,浴日于甘渊之中。羲和者,帝俊之妻,十日之母。”
隐约记起这女神来历,再细思她方才话语,醒言震惊之余,却更加犹疑;转脸偷偷看看旁边琼肜,却见她依旧憨态可掬,只笑嘻嘻望着那女神,因为她从不曾听说过什么羲和之名。
正自瞻顾,旁边灵漪儿忽然敛衽开口,跟羲和女神求恳也允她同去昆仑。听得龙女相求,羲和却面有忧色,告诉他们,虽然刚才将灵漪救起,但她受伤其实颇重。被那孟章用宇宙惑乱本源之力全力一击,早已打伤灵根。因此,不用说远行,灵漪若想完全康复,回复从前,应尽快去她祖族东海龙宫择地清修,护持神脉灵根。
交待至此,太阳神女便不再多言。朝醒言这边敛衽又施一礼,便冉冉没入海波之中。等羲和离去,醒言携二女返身,将刚才之事告诉云中君等人,这些地位尊崇的神灵便不约而同朝神女消失之处一齐躬身施礼,口呼“大神”。
此后诸事不必细提。劫难过后,饶是羲和施大法力沉埋废墟尸气,劫后余生的南海龙域仍是一片狼藉。被浪涛重新卷出海面的断壁残垣随波逐流,成千上万死难者的鲜血在阳光下蒸腾如血云。再伴着那些失去战友亲人的嚎啕痛哭,这光天化日下的碧蓝大海中一片愁云惨淡,死气浮腾。
在这样遮天蔽日的悲伤中,即使心底十分牵挂那安眠海底龙宫的冰雪女子,醒言也履行着玄灵妖主、四渎龙婿的身份义务,协助云中君安葬死者、抚慰生人。如此安排统筹,四处奔走,直到入夜时分,那诸般善后事宜才大体完结。当夕阳西坠,暮色初垂,醒言已忙得四肢无力,声音喑哑,但仍强打着精神,在南海新主伯玉龙侯陪同下,到那海底龙域一隅的冷寒窟中,将雪宜的遗躯取回。
……多少回征战劫难,每夜中千思万想,当醒言再见到雪宜婉静的容颜时,仍忍不住万千的感慨。冰冷寒窟里,那冰床雪簟上的女子安详静谧,容颜宛肖生时。虽然生命已经流逝,但颜容却更加宁静。而自那日仓促别离,醒言还未及细细审视颜容,这回经历千般劫难万种波折后再次相遇,他便从雪宜那殁后庄静的容颜里看出几分欣悦与从容。
这凝固在生死瞬间的心意,直费了生离死别才明白;微微张启的珠唇口型,依稀可辨正是那未能叫得出的一声“堂主”。当这时终于看得无比清楚,那当年的懵懂堂主便再也忍不住,抚住女子痛哭嚎啕。而他身旁那两个女孩儿,见到当年那温柔委屈的梅魂容颜娇婉依旧,却再没了生机,便也忍不住一齐痛哭。
泪水倾盆,等终于收住悲声,醒言便袍袖一拂,将雪宜的娇躯裹在一片晶华闪亮的雪云之中,离了海底冷寒洞窟,在灵漪琼肜的陪伴下破水而出,一路御风直往罗浮。依着羲和三日之约,他准备翌日将雪宜身躯安放到她出生的罗浮雪峰,再去饶州马蹄山拜别父母,最后再回南海践神女那昆仑之约。这样安排之中,本来醒言不欲灵漪相陪;因为听了羲和之言,那云中君便督促灵漪早去东海神宫中静养清修,因此醒言也不希望她跟着自己劳碌奔波,即使只有两三天。只是,虽然百般劝说,但灵漪儿心意已决,无论如何解劝,也定要在醒言去昆仑之前的所有时间里,寸步不离,左右相陪。
于是这一路回转,醒言与琼肜、灵漪结伴而行。傍晚时分,在众人送别的目光中,他们终于离了这勾心斗角虎斗龙争的风波之地,御风直往那熟悉的人间洞天迤逦而行。
回转之时,正过了月初;一轮弦月如弓,挂在头顶照着他们一路归程。新月微茫,幽淡如水;四望海月湖烟,荒淡不明。在这样清幽阔廖的人间月夜里,御风而回的少年堂主突然发觉,相比南海中那样的轰轰烈烈壮阔波澜,即使这边再是清冷平凡,自己却更加喜欢。有了这般发现,冷月星空下,醒言携着那片冰雾缭绕的雪云,朝北方更加坚定而行。这一路,正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