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又一场马球赛开打的日子终于到了。
不限身份、不设上限的私赌会果然颇具号召力,不到晌午,荣枯酒店大堂内已经人来人往,赌客云集。人们热烈地议论着即将开始的比赛,不时有人到柜台前下注。碧莲忙得不亦乐乎,阿得领着众多伙计、胡姬端茶倒水、传递消息。柜台对面通向后园的回廊被临时封了起来,隔着回廊的窗板,独孤仲平可以看到整个大堂中的情形而不被大堂中人注意到。而韦若昭已经早早守在大门前,她要等的人自然是安王李溶。
韦若昭今日特意穿了身女人味极浓的裙装,曳地的裙摆,低开的领口,质地上乘的丝缎却选择了墨绿与深红的暗色,衣料上的织花、绣线也是暗暗的,一片深沉中愈发衬托出豆蔻少女的白皙明媚。
她一面等一面摆弄头上的金簪,心想着独孤仲平这两天的样子实在有些古怪。自打他从三松冈回来,两人就几乎没私下说过话,连她在赌会上的行动方案和应该注意的事项也是直到行动开始前独孤仲平才和她草草交代了几句。韦若昭很想问问他和千面佛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她也知道自己只能等待,等独孤仲平自己想好了,想说的时候,才可能知道些什么。这种感觉很是让她不舒服,却又无法改变,归根结底,谁让她对这个人的一切都无法遏制地好奇和关注呢?于是她只好怀着半是期待半是不安的心情努力等待着,好在不久随着阿得一声“客人到”的响亮唱喊,安王李溶就在伙计们的簇拥下迈步进来。韦若昭一见目标出现,当即热情地迎上前。
“王爷,您可来了,庾大人让我专门在这儿候着您呢!”韦若昭边说边亲热地凑上去,“他出面不方便,派我来陪着您。”
李溶看着面前这个标致的姑娘,不由得笑着点头,道:“庾大人果然是周到人,我看这位小娘子很是面熟啊……”
李溶确是在那真假庾瓒大闹赌局的时候见过穿金吾卫官衣的韦若昭,但一来韦若昭今天打扮殊异,二来他毕竟是惯调风月之人,见了这般丽人,心思还是更多放在兜搭上,于是说着就要去拉韦若昭的手。韦若昭却巧妙地身子一扭,已经换到了李溶另外一侧,李溶不得不放开了手。就听韦若昭笑道:“王爷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哪会记得我呀?您这边请。”说着她将李溶引到了距离柜台不远的一张桌案前,“庾大人还吩咐了,一会儿有重要的人来下注,让我提醒您注意。人这会儿还没到,我先替您倒茶去!”
韦若昭这欲拒还迎的招数果然将李溶撩拨得心痒难耐,他色迷迷地盯着韦若昭远去的背影。这时身着官服的牛成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边走边大声招呼伙计,简直一副生怕没人注意到他的样子。
“哎呀,牛将军,您来了,快里边请。”阿得笑嘻嘻地上去迎接,又是递手巾又是倒茶水,“托您的福,左羽林军那天赢右监门卫那场球可太漂亮了,今儿,有您镇着,左羽林军肯定还得赢!”
牛成听了只淡淡一笑。“这场子不错!”周遭的客人们有的认出他是左羽林将军,纷纷议论之下,不少或惊诧或眼热的目光都向牛成投来。李溶也老远便看见牛成,韦若昭恰好这时端了茶过来,李溶却已顾不上睹色也顾不上喝茶,着急地问道:“这不是左羽林军的将军牛成吗?”
韦若昭一笑,道:“不错,怎么,王爷认识?庾大人说的要来下注的要人就是他,我去请他过来一起叙叙?”
李溶听了急忙摆手,道:“不,不,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哦,王爷做事谨慎,不随便结交军卫的将军们,”韦若昭笑着将茶盏放在李溶面前的桌案上,“怪不得皇上这么信任您呢。”
李溶还是一脸惊奇,目不转睛地瞪着牛成:“连他也来赌了?今日可是左羽林军……”
“正是有左羽林军下场打球,牛将军来定是有消息,王爷莫急,我去打探一下。庾大人吩咐过,横竖不让王爷吃亏就是。”韦若昭说着便要去找牛成,却被李溶拉住。
“不用,我自己去。”李溶已经站起身直奔柜台方向而去,韦若昭的任务是要牢牢盯住他,自然赶紧跟上。
牛成正在柜台前仰头看布告板。阿得殷勤地道:“牛将军,要不要我把输赢比分的赔率给您报报?”牛成只一笑,道:“不用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台面上,“我赌五比四,左羽林军负。”
阿得大吃一惊,李溶站在牛成身后一步的距离,侧耳倾听,脸上却微微露出笑容。
跟在他身后的韦若昭故作惊讶地小声嘀咕起来:“牛将军怎么会赌自己队输呢?”
“这才对头,要想做比分做输比做赢容易,上回我太相信那帮骗子了,竟然信了右监门卫会做赢,险些吃了大亏!”李溶一副行家里手的口吻,“这回我可不会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