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决战之前

日出原上,形势清楚分明。

表面上,慕容垂夹河成阵,虽是三面受胁,仍是占有上风。可是荒人据军都关之险,进可攻退可守;崔宏的部队,则有骡车阵作防御屏障,亦可稳守阵地。如两方相持下去,一俟燕人粮尽,将是慕容垂末日的来临,现时慕容垂手上唯一可讨价还价的本钱,就是纪千千主婢。

震骇过后,慕容垂回复无敌主帅的气概,移到高台西栏处,遥望月丘。

纪千千默默立在他后方,强压卜心中的兴奋和激动,不露于形色,以免触怒慕容垂。

此时一队人马从月丘越壕而争,直抵燕营外二千多步的近处。

慕容垂发出不得妄动的指令,紧盯着一马当先的拓跋珪。

纪千千还是首次见到拓跋珪,心情古怪,一方面她晓得拓跋珪是可活埋数以万计生人,而容色不变的狠心人,又知道他是燕飞最好的兄弟,她和小诗的命运正控制在他的手中。

拓跋珪勒马停定,身后的百多个亲随连忙止步。

慕容垂双目杀机大盛,冷哼一声。

拓跋珪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大喝道:“拓跋族之主拓跋珪,请燕主慕容垂对话。”

慕容垂从容道:“两军相对,只有手底见个真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他没有提气扬声,声音自然而然的广传开去,营内燕人无不听得清楚分明,齐声叱喝,以助其主的威势,表示死战的决心。

远在数里外的荒人和拓跋族战士虽听不到他们的对答,但却闻得燕人的喝叫,忙作反应,一时吶喊之声此落彼起,震动草原。

待喊叫声渐消,拓跋珪目光箭矢般射往高台上的慕容垂,冷然道:“我说的是否废话?燕主听过后自然分明,敢问燕主仍有一听的兴趣吗?”

慕容垂后侧的纪千千暗叫厉害,拓跋珪正针对慕容垂的话作出反击,欺的是慕容垂被逼处下风,尽管心中千万个不情愿,也要听清楚拓跋珪要求对话的原因,看是否会有有利于他的转机。

果然慕容垂脸色微变,显是心中大怒,但仍不得不压下怒火,道:“我在听着!”

拓跋珪肃容道:“我拓跋珪今回来此,是要为我的兄弟燕飞向燕主叫阵,双方单挑独斗一场,如果燕主得胜,我拓跋珪立即送上粮车百辆,并立即撤返盛乐,在燕主有生之年:水不踏入长城半步。我拓跋珪于此立誓,以拓跋族的荣誉作出承诺,没有一字是虚言。”

他说的话传过来的一刻,燕营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战马的嘶叫声,点缀沉重的静默。

纪千千芳心遽颤,这才明白燕飞说过的,拓跋珪会开出慕容垂没法拒绝的条件,后果竟是这般严重。

慕容垂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沉声道:“败的是我又如何?”

拓跋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登时化去了他予人狠辣无情的感觉,道:“燕主仍可得到百辆粮车,但必须立即送还毫发无损的千千小姐和婢女小诗。燕主如肯接受我的建议,请为此立誓,以保证履行承诺。”

慕容垂回头瞥纪千千一眼,才再望往拓跋珪,道:“如何方算分出胜败?”

纪千千心中忐忑狂跳。在整个日出原数以万计的人里,她是第一个晓得慕容垂心中决定的人。从慕容垂看她的眼神,她掌握到他的心意,他明亮起来的眼睛,正显示出他心中因能扭转败局而来的兴奋和必胜的信心。

拓跋珪笑道:“高手对决,谁胜谁败,自是清楚分明,如果我的兄弟燕飞不幸落败的话,我拓跋珪留下百辆粮车,收尸掉头便走,不会再有多半句说话。”

慕容垂长笑道:“好!你的兄弟燕飞既要送死,我慕容垂怎会拒绝?并于此立誓,一切如拓跋族主所言,如有违诺,教我慕容垂永远回不到中山。”

拓跋珪欣然道:“好!好!请燕主派人到我营地来,商量大家可以接受的安排,希望决战可在日落后立即进行,燕主可有异议?”

慕容垂大喝道:“一切如你所言,日落后,我便与燕飞决战于日出原上,看是他的蝶恋花厉害,还是我的北霸枪了得。”

话声刚落,燕营已爆起震天喝采声,令人感受到燕人对慕容垂近乎盲目的信心。

纪千千心中一阵激动,在敌人的营地里,只有她明白这场决战得来的不容易,同时亦患得患失,心忖若燕飞有什么不测,自己想自尽亦办不到。

拓跋珪哈哈一笑,掉头返月丘去了。

在西斜春阳的照射下,桓玄随着冯该,在三十多名亲兵护送下,沿着大江南岸慌不择路的急奔,忽然冯该停了下来,桓玄来到他身后,滔滔江水横亘前方。

桓玄讶道:“为什么停下来?”

冯该道:“皇上听不到追兵的马蹄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