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春蚕到死
燕飞早猜到万俟明瑶不会错过这唯一下手杀他的机会,而他正蓄势而发,阳火阴水融合而成的真气严阵以待。他不但要捱过万俟明瑶的掌劲,保持身体的完整,还要借万俟明瑶练得另一奇招。只有通过死亡,他方可真正的掌握玄之又玄的阳神,当他确能死而复生,他便可说是练成水裹火发,火中水生,超越了死亡的奇术。
万俟明瑶毫不留手的第七掌拍在他背上,他的心脉终不堪冲击,应掌折断。
燕飞最后一个意念,就是他被曾深深爱过的女人亲手杀死了。
天地初开,阴阳分判。
忽然间,燕飞再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像化作以千万计的微粒,朝上腾升,那是一种绝对没法形容、从没有经验过的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剎那的光景,他发觉正置身于一个奇妙的位置,在某一高处俯瞰自己躺在岸旁雪原上的遗体,向雨田就跪在他燕飞的遗体之旁,而万俟明瑶则站在另—边。
一个明悟在心中升起——他死了。
一切变得无比的清晰,天地亮了起来,当他想看清楚自己遗体时,向雨田正把自己的遗体翻转过来,而他则在数尺的距离,看到自己失去了生命沾满血渍的苍白脸容,既熟悉又像非常陌生。
景象逐渐模糊,奇异的感觉在思域内蔓延,其它的人或物褪变而成对他没有意义的背景,他再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又或做什么。他隐隐记得以前他是属于这个渐转模糊的世界,而唯一的联系只是躺在白雪上的躯壳,还好像有些事尚未完成。
接着他感到自己朝无限的空间扩展,先前的景象消失无踪,再没有时间的限制;没有肉体的拘束,一切自然转化,他就像被释放了,灵体终于达致大自在的境界,他再掌握不到自己是谁。一切有待重新的认识和探索,再次体验所有的起始和终结,以及了解起始与终结之间的一切。
下一刻他感觉到无数的星辰,及星辰之外的无限远处,他感到舆天地军融为一,共同作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何时终结的运转。
就在此刻,他听到像来自遥不可及的远方传来的呼唤。
他听到“纪千千”三个字。
向雨田缓缓从燕飞的尸身旁站起来,神色木然的盯着万俟明瑶,沉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万俟明瑶身穿黑色水靠,背着个小包袱,湖水仍不住从她湿透的身上流下来,滴在雪地上,她神色清冷平静,冷冷瞅着向雨田,似乎燕飞的死和她没有半丁点关系。
向雨田双目射出悲愤神色,厉喝道:“回答我!”
万俟明瑶淡淡道:“你和他是否串谋来对付我?”
向雨田勃然大怒道:“人都死了,是否串谋还有关系吗?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吗?从小到大,你想到的只是自己,从没有为别人着想过。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资格,因为你只爱自己。天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万俟明瑶半点也不像刚杀了人的凶手,花容静如止水,美如一朵脱俗的白莲花,冷然道:“你骂够了没有?”
向雨田愕然无语,俯首审视燕飞,双目射出哀痛的神色,心忖自己怎会这么愚蠢,竟容燕飞去冒这个险。此时的燕飞,与其它死去的人没有任何分别。
万俟明瑶解下背上的小包袱,挥手朝向雨田掷去,道:“接着你的鬼东西。”
向雨田自然而然的双手接个正着,感到小包袱内裹住的正是藏有《道心种魔大法》下卷的铁盒子。可是心中却没有丝毫得宝的兴奋和欣悦,只有铸成大错的失落和心灰意冷。
万俟明瑶柔声道:“你一直知道他是谁,对吗?”
向雨田颓然道:“我不想说话。”
万俟明瑶露出凄凉的笑意,道:“你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哩!难道不感到快慰吗?不过不论你心中是苦是甜,与我万俟明瑶再没有半点关系。你走吧!”
向雨田失声道:“你要我走?”
万俟明瑶平静的道:“以后我再不管你的事,你也不要来管我的事。”
向雨田露出疑惑的神色,盯着她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万俟明瑶淡淡道:“都说我的事不到你管,你既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干嘛?快给我滚。”
向雨田厉喝道:“你想干什么?”
万俟明瑶往腰后一抹,手上多了一把亮铮铮的锋利匕首,锋尖蓝光闪闪,显是淬了剧毒,接着双手握着匕首,指着自己的心窝,目光落到燕飞尸身处,凄然道:“我欠了他一条命,只好以自己的命还他,如此两不相欠。”
向雨田剧震急喝道:“且慢!”
万俟明瑶苦笑道:“不论你说什么,都不会令我改变。太迟哩!一切都太迟了,现在纵然你把那害人的魔卷撕成碎粉,以示回到我身旁的决心,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你该清楚,我万俟明瑶决定了的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已失去了再爱一个人的力量,生命对我再没有意义,一切都随燕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