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魏遗臣

“啊!

从井里打出来冰寒的水兜头兜脸往卓狂生泼去,弄得他打了个寒颤,发髻散甩,全身湿透。

燕飞喝道:“快醒过来!”随手抛开盛水的木桶,桶子擦地滚开去,发出吵音,更添混乱的感觉。

卓狂生倏地睁开因被冷水冲撞而闭上的眼睛,精光乍闪。

慕容战伸手抓着他双肩,摇晃道:“快醒醒!我们没有时间哩!”

呼雷方在他另一边蹲下,焦急道:“老天爷帮忙,你还要主持钟楼议会。”

卓狂生全身剧震,似乎意识到发生了甚一回事,缓缓闭上眼睛。

燕飞道:“放开他!”

慕容战晓得卓狂生已清醒过来,松手观变。

卓狂生的脸容平复过来,接着发衣冒出混合着酒气的水雾,由淡趋浓。

三人交换个眼色,均难掩惊讶的神色。因为以他现在运功把酒迫出的功力显示,实远超于他对付花妖时的身手。

转眼间,卓狂生整个人笼入不断腾升的雾气中,衣发由湿转干,彷如神迹。

卓狂生再度张开眼睛,最后一丝酒气随水雾蒸发掉,脸容平静的坐直身体,目光扫过三人,再不是适才酩酊大醉的疯子。

三人期待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卓狂生仰望太阳的位置,然后目光投往地面,颓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走吧!一切都完了。”

燕飞在他身前蹲下,平静的道:“你是谁?”

卓狂生朝他望来,嘴角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自问自答的道:“我是谁?唉!在今天之前,我是曹魏皇朝的忠实遣臣,现在却甚也不是,便像无处容身的孤魂野鬼。”

又凄然道:“帝君已死,曹魏最后的一点血脉香火断绝,我也再没有希望。”

呼雷方和慕容战面面相觑,逐渐明白过来。

燕飞沉声道:“以任教主的剑术武功,谁人有本领杀他呢?”

卓狂生双目杀机大盛,语调却像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淡淡道:“是孙恩,我刚收到娓后的飞鸽传书。走吧!迟恐不及。”

慕容战沉声道:“可否说清楚一点?”

卓狂生像变成另一个人般,再非他们一向熟识那个挥潇自如、玩世不恭的“边荒名士”,神态愈趋冷静,瞥了慕容战一眼道:“现在我再没有隐瞒欺骗你们的任何必要,大魏皇朝的风光随帝君之死已烟消云散,一去不返!媞后还着我向你们揭露慕容垂和孙恩对付边荒集的计划。你们要跟我算账也好,甚也好,一切悉随尊意。”

呼雷方苦笑道:“目下岂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呢?”

卓狂生沉吟片晌,吁出一口气,似要舒泄心内沉重的负担,道:“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昨晚暗作手脚的是姬别,事实上你们可怪错了他,毒是由我下的,原因不用我说出来你们该明白吧!”

燕飞等听得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不过更感到卓狂生有坦白的诚意,否则怎肯暴露自己方是内奸的秘密。

任遥之死,把卓狂生彻底改变过来。

慕容战忍不住问道:“除贵教外,还有谁晓得你是逍遥教藏在边荒集的内应?”

卓狂生双目射出痛心的神色,摇头道:“除帝君和媞后等有限几个人外,没人晓得我的秘密。大魏于我族有大恩,为大魏的复兴我可以作出任何牺牲,包括出卖我欣赏和欢喜的人,不过一切已成过去。至于我真正的出身来历,请勿再追问,随帝君的横死,所有均成过去。”

燕飞问道:“姬别是否慕容垂方面的人?”

卓狂生目光移往他,叹道:“是否如此,恐怕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我不敢答你是或否,他极可能只是转移视线的替死鬼。”

呼雷方道:“你为何不断催我们走,我们难道没有半点机会吗?”

卓狂生缓缓起立,面向围栏,深情地扫视边荒集的景色,长长舒一口气道:“你有这个疑问,是因为你根本不清楚面对的是甚?让我来告诉你吧!今晚南北的两大巨头慕容垂和孙恩将会在我们身处的钟楼缔结血盟,一天双方未能统一南北,将会平分边荒集的利益,明白吗?”

包括燕飞在内,三人同时色变。

慕容战失声道:“领军的竟是慕容垂而非慕容宝?”

卓狂生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神光电闪,垂下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事实正是如此,你们绝没有机会。即使谢玄率兵亲来,也难重演淝水之战的伟绩。今趟慕容垂和孙恩对边荒集是志在必得,你们若要抵抗只会变成不自量力的挡车螳螂。走吧!趁尚有一线机会快逃命去吧!”

燕飞强压下闻此坏消息后在心内掀起的惊涛骇浪,道:“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卓狂生苦涩的道:“我可以有什么打算?我已变成一无所有,失去一切活下去的意义,只能在屈辱求存或光荣地死去间作出选择。我肯全无隐瞒的说出这些事,正表示我已豁了出去,再没有任何顾忌。我会在这襄耐心等待孙恩,寻找与他决一死战的机会,以报答大魏对我族的恩宠。”